乳母道是,抱着孩子进去了,肃柔拉着尚柔在扇亭的鹅颈椅上坐下,温声道:“昨晚的种种我看在眼里,原是很赞同长姐和姐夫和离的,到底你还年轻,不值得把一辈子砸在那个家里。可长姐有顾虑,为了安哥儿也为了兄弟姐妹的前程,还愿意回去,我心里也替长姐委屈。我有一句话,想和长姐说,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过后,不要再盼着姐夫能浪子回头了,这样的人除非死了写在牌位上,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收心的。你要回去,有桩顶要紧的事要办,侯府原来的老人不能用了,单留几个做粗使,剩下的全换成咱们家的人,这样便有了办事的心腹,让人钻不得空子。”
尚柔一时呆呆地,“全换成咱们家的人,怕会得罪婆母,里头大半的人是她送来的。”
肃柔看她摇摆,叹了口气道:“侯爵夫人再好,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要是她舍得拿捏姐夫,早就替你处置那两房妾室了。长姐可以借着身子不好,就说娘家女使婆子伺候更妥帖,从家里挑些得力的带过去镇宅,这么一来你就后顾无忧了。接下来可另置办一个院子,买几个女使放在屋里,一来挣个贤名,二来断绝了他养外宅的心,毕竟知根知底握着奴籍文书,比他弄些来路不正的强些。这一切安排妥当后,长姐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妾室一多,他自然忙于应付,届时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哪怕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只要不去烦你,就算掀了侯爵府的屋顶,也不和你相干。”
尚柔听她说完,凝结在眼眶里的泪水忽然冷却,逐渐干涸了。
“对……你说得对……”她如梦初醒般喃喃,“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每天只顾着和那两个妾室生气,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尚柔的脾气,和她母亲元氏有些像,只是她没有元氏这么好的运气,嫁进张家这样的人家。
张家算得清流门第,太爷和太夫人家风严谨,各院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尊卑分明,从来没有妾室犯上作乱的先例。元氏在张家二十多年,不懂得内宅争斗的厉害,因此女儿遇见了不公的待遇,她也只能跟着抹抹眼泪,叹一声全是命。
肃柔呢,在禁中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她知道人要活下去,就得自己挣命。婚姻若是好,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婚姻若是不好,奢望眷恋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长姐心善,从来没想过把事做绝,我这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办法,劝不得姐夫走正途,只好让长姐先自保。姐夫眼下因为那两个侍妾,必定会记恨你一阵子,与其让他找茬,不如投其所好,换个太平。”她牵了尚柔的手,娓娓道,“长姐眼下只需关心一件事,养好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你现在奈何不得陈盎,将来总有一日,他会落到你手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关起门来处置,也让他尝尝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
肃柔的一番话,真是说到尚柔心窝子里去了,三年的憋闷,顿时吐出了一半。
人有了希望,才能活得专心,今日之前她真的觉得活着没了奔头,总有预感自己命不久矣,不知能不能撑过二十五岁。但现在不一样了,肃柔手把手地教她,她那不懂得变通的脑子豁然开朗,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绝处逢生的机会。
心酸、振奋、大梦大醒,让她重见了天日一般。她咬着槽牙道好,“我都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