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又如何,”王安石漠然,“固执自守,难道便为好事。”
欧阳芾笑起来,这话倒不知责的是谁了。
“介卿,你当年教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相助于你么?倘使他不帮介卿变法,介卿便后悔教他了么?”
何须问。王安石胸膛起伏,吐出口气:“自然不是。”
“是啊,介卿是因他好学善思,贫寒而志坚,正直谦良,才愿收他为徒,”欧阳芾道,“在江宁时,我们一同度过了段快乐时光,他亦考中进士,成为更加贤能出众,对国朝有益之人,这便足够了,往后纵走上不同道路,亦无需遗憾不甘,因介卿的用心未曾白费。”
曾经喜爱的学生反对自己,王安石岂会无憾,岂会无一丝痛楚,不过以愤怒遮掩罢了。
“......好,”王安石摩挲着她的面庞,庆幸有她在旁,“我明了了。”
他不惯舔舐伤口,倘欧阳芾不替他抚平,他便会任其暴露溃烂,成为长久隐痛。
人情约略是他的弱项了。
“介卿莫再恼了。”她又道。
“我未再恼。”王安石回答,“你适才之言,有处错误。”
“甚么错误?”
“我喜欢之人不全同我相似,”王安石视她,“譬如面前此人,品性与我殊异,我却极喜爱。”
欧阳芾瞪大眼眸,笑颜顿开:“天哪,介卿居然会说情话了,我要拿笔记下来!”
王安石:“......”
安上门。
天色将暗,郑侠与换班的同僚打过招呼,步行归家。
巷口老树根下卧着只瘦犬,遥遥望见郑侠过来,哈赤吐舌,郑侠自袖间掏出铜钱,往道旁店里买了少许肉骨头,搁在那犬跟前。
看犬开始吃起来,郑侠挥了挥衣尘起身,继续往家走去。
冷清屋舍前停了驾马车,形饰贵重,不似寻常人家的车驾。郑侠略微疑惑,迈入院门,女子轻快交谈声随之传来,两道身影同时望见他,一者立起道:“夫君。”
另一者徐徐起身,目里依稀浅笑:“介夫。”
“寒舍简陋,只备了些粗茶,还望欧阳夫人万勿嫌弃。”郑侠之妻叶氏道。
“无事,是我未打招呼便来叨扰,妹妹勿怪我才好。”欧阳芾接过工艺略显粗糙的白瓷盏,轻轻呷了口方搁在案上。
“夫人屈尊造访,不知何事?”因着身份差异,欧阳芾坐着,郑侠便自觉立着。
“去岁介夫回京时我恰不在京师,数次登门拜访我也无缘与你一见,目今回来,便想顺道来看看介夫。”欧阳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