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芾憋着笑踱至王安石身侧,同他并立观赏两人踢蹴鞠,俄而闻见身旁人道:“我何时言过自请外任?”
欧阳芾无辜道:“我猜的,介卿原来不想吗?”
王安石睨她:“适才你对官家说的那些话,太放肆了。”
“官家允的。”欧阳芾不以为意,又凑近悄声道,“介卿担心我被官家责罚么?”
“你需要我担心么。”王安石扭头不视她。
欧阳芾腆颜道:“当然需要。”
安静须臾,王安石低沉下嗓音:“官家不比他人,往后莫同官家一起胡闹。”
闻言,欧阳芾定定视他。
“怎么了?”察觉她的目光,王安石转首向她看来。
“介卿担心我,我也担心介卿呀。”欧阳芾叹道。
王安石蓦地一滞。
官家执意废罢条例司,不止因朝堂内外强烈反对之声,更因条例司“专权”之实。
侵权之司不可久留,此他明白,官家明白,欧阳芾亦明白。
赵顼有赵顼的难处,他不可能让大权独握的条例司长久延续,更为了平衡变法派与反变法派,在罢黜反对官员后,同样废罢条例司以安抚人心,此为帝王之道。
可天子纡尊降贵,肯迁就示弱于臣子,又事事倾听臣子之言,是多么难得。
“介卿与官家皆存易风俗、立法度之志,我希望介卿的理想可以实现,即便过程有诸多坎坷,”欧阳芾道,“因我知,如此介卿才会快乐。”
蹴球滚落在地,于静夜里发出沉闷声响,王安石深吸口气,将她手握在袖里。
是么。
如此他才会快乐,原来她这样认为。
制置三司条例司罢废两日后,原司所属青苗、农田水利、差役等事务划归司农寺统领,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吕惠卿同判司农寺,章惇、曾布等加中书检正之职,其余诸人,不一列举。
初夏。榴花照眼明,枝间子初成。
欧阳芾自马车缓缓步下,尚未走进宅院,便闻见熟悉之声自里间传来。
她恍惚一瞬,侧耳细听,果真是她万分熟悉的嗓音,蓦地提步小跑而去,欣喜喊道:
“叔父!”
第70章
“春季发放的青苗钱尚偿还不了,如何再发秋料青苗钱?”
“偿还不了,当查明缘故,而非断发青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