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生气,”欧阳芾缓下语调,“只是有些难过。”
一时间几人皆无言语。
“好了,”苏轼忽扬了扬笑容,道,“今日久别重逢,本当为乐事,二娘也莫这么快归家,不如同我们三个再喝几杯。”
“我同你们几个酒鬼喝甚么,你们自己喝罢,我走了。”欧阳芾嫌弃道。
三人大笑。
苏轼唤来一驾马车,看着欧阳芾登上去,苏辙、章惇两人已先回酒楼。
夜色弥漫,苏轼抬目向她,眸中清冽如水,分明不见醉态:“其实我心有后悔。”
“甚么?”欧阳芾道。
“后悔当日未将二娘的话放在心上,”苏轼温润的面庞陷在寥落星河之下的人间,“等我忆起二娘之言,她已不在人世。”
欧阳芾一愣,身子再度冷了下来。
正店里灯影绰绰,悠悠荡荡的歌调似还萦绕耳畔,“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然而世上再不会有人来酒楼寻醺醺倚醉的他,带他归家,也再不会有人戏谑地在她面前唤着阿弗,狡辩仅仅在唤自家娘子。
“我在想,二娘当日是否知晓些甚么,”苏轼望着她,“世上真的存在可称为先见之物么,抑或这是一种天机。”
欧阳芾失语,那一刻苏轼眸中透出的敏锐直觉让她无言以对,然也仅仅是直觉罢了。
“......怜取眼前人。”欧阳芾最终只能道。
“是啊,”苏轼笑了,“轼明白。”
第59章
王韶作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于熙宁二年元月离开京师,临行时王安石与欧阳芾前往送别,于汴河畔柳亭下表达期冀之情。
王韶再三感激王安石的知遇之恩,王安石却难得玩笑道,他该感谢欧阳芾的知遇之恩。
王韶目中带笑,连连称是。
“介卿,你觉不觉得子纯有点像狄青将军?”送了王韶,回程路上,欧阳芾拉着王安石的手问。
“何以如此认为?”
“感觉,”欧阳芾道,“也许是我希望他能取得狄将军那样的成就。”
王安石忆起久远的曾经,她在雨下为狄青难过的模样,扣拢了她的手,道:“来日方长,不必着急牵挂。”
“嗯。”
像狄青也非甚么好事,欧阳芾蓦地想到。
那时他们还未知,此刻于遥远熙河播下的一粒种子,在短暂的孕育期后,将会给国朝带来怎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