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道:“回陛下,臣了解王安石的性子,他守丧方满,朝廷骤然予以要职,若他立即答应视事,则有以才要君之嫌,故他必不会接受任命,此非别有所求,更非对朝廷不恭。”
“若真如此,倘朕予其江宁知府之职,先生以为他会接受么?”赵顼迟疑道。
“依臣愚见,王安石应不会再推辞。陛下新即位,汲汲求治,求贤若渴,而王安石素有改革图新之志,陛下于此时委以重任,其当明白陛下求才之心,臣猜测,其必会赴任。”
“好。”赵顼得他肯定之言,安下一半心来,随后即命进奏院发文至江宁,任命王安石以知制诰衔知江宁府。
如韩维所言,王安石未再推辞,而是写了封谢表,感皇帝知遇之恩。
赵顼对此事上了心,一个月后,韩琦去相位,临行前赵顼召见他,表以慰问之余还将此事提起:“韩卿此去,朝中谁可托付重任?”
韩琦指了几个名字。
赵顼又问:“王安石如何?”
韩琦不知赵顼为何忽然提及这个名字,道:“回陛下,王安石为翰林则有余,处宰相之位则不可。”
他这话言得既委婉又直接,赵顼闻后,便不再说甚么。
不再说,不意味着不再琢磨。数日后,赵顼再次向辅臣曾公亮与吴奎询问对王安石的看法,得到二人截然相反的态度。
曾公亮对王安石赞扬有加:“安石文学器业,时之全德,宜应大用。累召不起,必是因疾病在身,不敢欺罔君主。”
吴奎则对王安石无甚好评:“臣闻王安石任纠察刑狱期间,争刑名不当,有旨释罪,固执不肯入谢,由此观出其人轻慢朝廷,宰辅之臣宜应有度,王安石为人少容,臣恐不可用之。”
曾公亮驳道:“安石实为辅相之才,陛下勿偏信吴奎所言。”
吴奎也驳道:“臣尝与王安石同在群牧司任职,其人临事迂阔,臣岂为妄言,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曾公亮荧惑圣听,非臣荧惑圣听。”
二人各持己见,赵顼遂不知该信何人,他对王安石不甚了解,不敢轻易托付重任,故思前考后,在殿中侍御史张唐英一次荐言王安石的奏书“知江宁府王安石经术道德,宜在陛下左右”之后,顺水推舟,任命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兼侍讲,召其入京。
他欲观察这位众人口中评价不一的臣子。
江宁。
三月春暖山深,繁花盛放,杨柳发芽生碧绿,溪泉流水长青苔。
然这其中却有一位无心赏景之人。欧阳芾将折下的杏花在手中转了转,踱步回亭,无奈叹了口气。
听见这声叹息,正在失神之人抽回思绪,向她看来:“怎么了?”
欧阳芾将杏花插戴在他头上,笑了一笑,毋论目今如何流行簪戴鲜花,在后世人的眼中总有种好笑意味,她道:“我在叹息,我的介卿与我出来游玩,还在惦念别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