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王制诰非则此意,也被二娘说成此意了。”苏轼唇角微勾,笑意便漫上眉梢。
“哪有,他正是这个意思,我最了解他。”欧阳芾道,“还有,往后你少在他面前喊‘阿弗’长‘阿弗’短,知晓他为何说你轻薄么?”
“我唤自己娘子,也算作轻薄?”苏轼明知故问,随后在她表情下拖长音道,“是——我少说便是。”
王弗端了茶盏来,见他二人已然相谈复欢,笑道:“二娘坐下喝口茶罢。”
欧阳芾端起茶盏,向苏轼道:“适才官人未饮尽的茶,我替他与你饮尽。”
“二娘饮,便不能饮茶了,须得饮酒才行,”苏轼拦下她,“正巧我上回酿的蜜酒还剩些许——”
“上回那个酒,”欧阳芾慌忙道,“我真的不行,你下回换种酒,我陪你多喝两盏......”
“那怎行,便要今日饮才作数。”苏轼嘴角扬起,眸底俱是戏谑。
庭上杨絮清白纷飞,青年目朗眉长,化作往后十年的山川相叠,涤荡浮尘。
他尚不是那个宦海沉浮数十载,惯看世态炎凉、百姓苦难,知晓世事艰辛,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苏东坡,然却一直是那个光明磊落,坦荡如砥,胸怀明净的苏子瞻。
“也烦请你向子由代话,官人并非针对于他,只是官人喜欢的文章非此类,故而有些......文人相轻,”吐出这个词时,欧阳芾默默在心底给王安石道了个歉,“希望子由莫怨他。”
“文非一体,鲜能备善,各以所长,相轻其短,轼明白。”苏轼略笑,“子由也未怨过王制诰,殿试罢了时他便对我道,恐他这次要遭落黜,因他自知言辞放肆,以为万入不了等,听闻其中亦不止王制诰一人主张落黜,结果官家与诸公宽容不咎,我们全家皆喜出望外。只是王制诰不肯写制书,担心前去拜望反遭诘难,我才与子由商量叫他不去触这个霉头。”
欧阳芾点头:“那便好。”
临走前,苏轼对欧阳芾道:“王制诰有二娘这样的妻子,当为幸事。”
“是么?”欧阳芾禁不住展颜,后又缓缓敛了笑容,摇了摇头。
第50章
不久,朝廷诰敕,苏轼以大理评事充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苏辙以试秘书省校书郎充商州军事推官。
苏轼赴凤翔上任,苏辙以父亲年高、孤身在京无人陪侍为由,留京侍父,获朝廷准许。离去前,苏轼于宜秋门边买了所住宅,起名“南园”,供在京的父亲与弟弟居住,此后两年二人皆居于此。
苏轼既去,欧阳芾与苏家也渐渐淡了联系,一方面是因苏辙性子不如他兄长外放热络,而苏洵更对姓王的人无甚好感,故两家之间交往不再频繁,另一方面也因欧阳芾接下来的注意力被另外两件事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