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的父亲乃是生前一度官至参知政事的薛奎,其下五女,第三女、第五女先后嫁给了曾高中状元、目前正任翰林学士承旨的王拱辰,而四女,也就是欧阳芾的婶婶薛氏,当年则被薛奎许给了大才子欧阳修。
薛奎墓前,因恰巧遇见也来上坟拜祭的王家人,欧阳芾特地留意过王拱辰本人,这位欧阳修的连襟和欧阳修之间的关系却是相当微妙,当年欧阳修一句“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调侃王拱辰之语,在京城一度传为坊间笑谈。当然不止于此,后来庆历新政两人各站一边、相互厮斗的事,欧阳芾补足“功课”之后也了解大概。
欧阳修与王拱辰不睦,连带着薛氏与自家妹妹的关系也日渐疏远,故而薛奎墓前,王拱辰的妻子对欧阳芾表面关怀、实际含沙射影地说她“九岁失怙来到欧阳修家多么可怜”的一番言辞,顿时引得她婶婶脸色泛白。
欧阳芾眼观鼻鼻观心,只装作听不懂。
“这些事情你既无法改变,便别再去想了。”温仪后来也安慰她道。
“我知道。”欧阳芾道。
要说她叔父当年嘴巴也毒,也含沙射影甚至直截了当地骂过王拱辰,不然怎么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呢,年轻时候的意气之争到了年老时便成为梗在心怀的刺,要去掉绝非容易事。
虽则如此,欧阳芾万不会让这些事烦扰心神,寒食第三日,她便与温仪、穆知瑾相约开开心心至城外踏青去了。
城郊四方皆原野山林,士庶于寒食节中不光祭祀先祖,也喜爱临水宴饮、郊外游春,园林花圃均可见歌|妓舞女身影,平常坊市里卖的乳酪、乳饼也被运至郊外贩卖,酒食杯盘遍布亭园。
欧阳芾买了泥制的小人准备给堂弟带回去,又趁温仪和穆知瑾两人在亭中听曲的档口,寻了趟茅房。
然而——她分明记得自己是顺着路人手指的方向前进的,却走出去几乎二里远仍未看见茅房的影子,倒是人烟逐渐稀少乃至荒芜。
“嗯......”
欧阳芾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已瞧不见园林踪影,相信在这里喊一嗓子也无人听得见,处在这片萧疏荒芜的野草地旁,另一侧又是高高的山坡,欧阳芾陷入沉思。
这是暗示她就地解决么?不,欧阳芾两辈子的认知加在一起也没教给过她这种事。
还是回去吧。正打定主意,忽见前方不远处奔来一位妇人,面色焦急惊慌,拉着她便问:“这位娘子,可有看见一个小孩从这边经过?”
欧阳芾下意识摇头:“没见着,你家小孩走丢了吗?”
妇人急道:“是我孙女,只有七岁大,方才我去了趟茅房,只让她在外面等会儿,出来便不见了踪影,我找了半路,四处皆找不见她......你真的没见到她吗?”
欧阳芾摇摇头:“您先别慌,也许是跑去哪里玩了。”她指向身后那条路道:“这边再走不远有处亭园,那里有许多人,兴许孩子是跑到那边去了,您不妨到那边找找,再不济也可叫人帮您一起找。”
“多谢姑娘,多谢!”妇人连声道完谢便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