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接过浸湿了水的面巾擦拭,放下的时候想了想才开口问道:“你家中可有弟妹?”
绣云正拧干了毛巾, 听见问话有些不知所措, 应答道:“有。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和还小的妹妹。”
“那……你弟弟平日里待你怎样?”谢安握了握放撑在被褥上的手。
绣云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下:“他呀,十几岁的人了还皮得很, 府里放假回去的时候便是捉弄我, 爹娘也管不住他。”
谢安点头, 良久才接过茶盏漱口。
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卫怀柔会站在她身后唤“姐姐”, 会细心到帮她戴上掉落的耳坠。如果谢安没算错的话, 他不过也就与她差了两三岁罢了。
或许是因为想要那样的一份关心吧。毕竟那样小的时候,会满身是伤地缩在雪地里,宁可相信一个素未逢面过的她。
才会这样对她,真心把她当做姐姐来看。
谢安起身,拉平了衣裳上的褶皱,转出屏风的时候,拿走了几日前便绣好了的那方帕子,叠了叠,轻轻放入袖中。
既如此,她亦应对他更好些。
*
“祖母。”
谢安掀开挡风的帘子,她在珠帘后就已经看见了老夫人,笑着唤了一声。
缀锦斋的屋子总要比其他地方的暖和些,谢安下意识地脱掉了身上穿的厚袄,但见到了屋内还有旁人后,又不动声色地挽了回去。
“母亲,崔少郎。”谢安福了福身。
屋内的气氛正焦灼,老夫人此刻看到了谢安顿时觉得松了口气,重新笑着道:“大姑娘来了?刚好我让给府里姑娘们定做的几件衣裳到了,大姑娘过来瞧瞧合不合心意。”
谢安绕过崔白和王氏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低头看了看丫鬟拿过来的几件新衣。
“衣裳都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样式,一会儿叫人包起来给大姐儿拿走。”崔白和王氏还站在屋内,老夫人却像看不见般,只转头笑着对谢安说话。
谢安只是垂眸,安静看着新衣裳的绣样。
她进来的时候也未想到崔白和王氏会在祖母面前,她一点不想插手崔家和谢瑜的婚事。
“母亲。”王氏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僵局,“刚才说的事,母亲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老夫人转过头来,盯着王氏,“让二姑娘的婚事仪仗不按传统的来,超过前面大姐儿的事?”
昨天夜里谢瑜就把礼单没了的事跟她讲了,王氏这才迫不得已拉来了崔白来见老夫人,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只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让谢安也坐到屋子里来听,便含糊了说辞。
但她更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一时间有些难堪。
“阿瑜体贴大姐儿,昨天夜里还跟我说一切都让着大姐儿。”王氏道,“可前阵子出了那样的事,丢的是阿瑜的面子,这次若是连亲事的仪仗还叫人笑话了去,丢的便是谢府的面子——”
老夫人忽然弯身咳了起来,王氏这才停了下来。
谢安轻轻拍着老夫人的背,侧身对立在旁边的郑婆子道:“去拿茶水来。”
郑婆子忙喂老夫人喝了水,折腾了好半晌才老夫人才逐渐止了咳,一众的丫鬟也才松了口气。
忽听得谢安唤了句“祖母”,本来脸色也不好看的王氏抬起头去。
谢安目光恰巧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二妹妹和母亲若不在意旁人看法,我也不介意二妹妹出嫁的仪仗规格。”
崔白有些诧异,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可坐在软塌上的谢安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暖阳洒在她脸畔,散出淡淡而柔和的光。
王氏正喜出望外,她想不通谢安出于什么原因会同意这件事,正想问几句,谢安已经收回了目光。
王氏忽然从谢安眼里看到了另一种心思。
那是不屑。
老夫人皱眉抬起头来:“大姐儿……”
老夫人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让谢安进来不过就是听听她的看法,顺便回绝王氏,但现在看,反倒没有这个必要了。
“大姐儿体恤二姑娘,你还得谢过大姐儿一声才是。”老夫人瞥了眼王氏,“但是大姐儿同意了,二姑娘的仪仗也不能超出长女的规格。”
事情成了,王氏不在意这两句口角上的争辩,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崔白。
崔白知道王氏想要趁热打铁,但不知道怎么,在谢安面前,他一时有些毫无干系的犹豫:
“婚事上还有一件事要改动。”
“族中有长辈得了重病,已经请了许多郎中来瞧过却不见好,怕是撑不过三月,想要早些见到过门的夫人。”
谢瑜已有身孕,再等两个多月怕是来不及了,他这才动了这个念头。这个理由既可以让谢瑜早些嫁过来,又不必担心旁人对婚期提早的指点。
老夫人听出是想要提早婚期的意思,坐在榻上不语。
谢安起身,寻了理由出了缀锦斋。
这已经与她无关了,她不想再待在里面浪费时间。
路过卫怀柔院子的时候,谢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