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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她没想到平日里那样病弱的人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和反应。虽然如今有老夫人护着,但也不代表她还动不了一个庶出的东西。王氏握着的油灯木柄上留下了两道指甲印。

王氏回到屋内,只觉得身上酸痛,青着脸问:“二姑娘呢?”

丫鬟见了,垂首小心翼翼答道:“二姑娘回来后就在里屋睡下了,连晚膳都没用。”

王氏任丫鬟擦了药,压下心里的情绪,换了换脸色才进了屋。

谢瑜还闭眸睡着,不时皱眉翻身,忽然像是听到了响动,睁开了眼看见王氏担忧地站在榻前,当即便哭了出来,喊道:“娘……”

王氏怔了怔,连忙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放轻声音问道:“娘在呢,这是怎么了?”

谢瑜只是哭着,也不在意满屋子的丫鬟,红肿着眼睛道:“娘,女儿梦见崔郎了……梦见他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写了休书不要我了,也不要我生下来的……”

王氏心中一提,高声盖过了谢瑜的呜咽声:“都出去吧!小心惊着了姑娘!”

丫鬟们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王氏看着满脸泪痕的谢瑜,带着点责备,又是安慰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万万说不得!”

谢瑜打着哭嗝,微微喘气:“女儿知道了……”

可梦境过于真实,就像是切身经历过的一样,她怎么也忘不掉梦里崔白的那种样子。

梦里她已经生下了孩子,正是孩子生辰的时候,她正闹着崔白要给自己的孩子举办一次隆重的生辰宴席,崔白并不答应,她便哭着摔了东西,道:

“你始终喜欢的是大姐姐,我算的上什么?!我的孩子又算得上什么?”

崔白忽然冷了脸色,扯过她的手腕,谢瑜吃痛叫了一声,崔白却不管不顾地用她的手抓起笔,在白纸上用力地写下三个字:和离书。

梦到这里就醒了。

她绷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住那三个有力、白纸黑字写上去的“和离书”。

王氏拍着她的背,好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先把眼泪擦了。那日堂上为娘看过了,那崔白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然又怎么会面对谢安退了亲事而不阻止?”

谢瑜低头不语。

确实,他若是真心喜欢谢安,又怎么会不阻止谢安退婚?

崔白一向温柔,带着书卷气,会温声软语地对她说话,会向今日早晨一样摸她的头。

也许是她太急切了,日里夜里都想着要嫁给他,才做了这样的梦吧。

王氏看女儿情绪还低迷,又道:“梦一向都是相反的。等日后你成了崔家的姑奶奶就明白了,再回到谢府来,可就成了姑奶奶。大姑娘又算得上什么,连老太太见了你都得唤你一声‘二姑奶奶’。”

谢瑜才露出了一点笑,但不久眉间忽然又涌上忧色:“娘……”

王氏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道:“娘会想法子的。”

见谢瑜低低嗯了一声,王氏这才放下了心,但是忽然脑中又冷不丁地冒出谢安刚才的那几个字,和她的神情。

再看看自己的女儿,明明只是几岁之差,谢安却仿佛已经为人做事比自己还要老成上许多。

但是这样的东西哪个男人又会看得上,每日与一具恪守规矩的尸首行周公之礼,怕不会厌恶地吐出来。

谢瑜就不一样了,会说会笑,不知道比那谢安好了多少。

王氏又抱了抱谢瑜才起身,道:“听丫头说,你晚饭都不曾吃,我让丫鬟再重新煮了端上来,多少吃一点。”

谢瑜低低应了一声。

屋门合上,她坐在榻上,慢慢浮现出谢安早晨在礼堂里的模样,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都陷入其中。

谢安……

她一定要出人头地,成为崔家的大夫人。

忽然,房门被拉开。

谢瑜抬眼,牢牢抓在手力的帕子落到了榻上,脸上露出一两分与刚才神色迥然不同的讶异和惊喜来,旋即便跳下了床榻,搂住了面前中年男人的脖子,欢喜道:“爹爹回来了。”

谢平昌低头看着二女儿脸上欢喜的神色,不禁有几分动容,应了一声就发现谢瑜脸上还没有完全干了的泪痕,皱眉问道:“谁惹着你了?”

谢瑜一怔,低头松开了手,转身坐回了榻上,眼中又泛出泪水来,良久哽咽道:“父亲早上不是在礼堂里吗,这会儿怎么又忘了……”

他这才想起早晨谢安干脆利落地退了婚,将婚书扔在了礼堂外的情景。

手心手背都是肉。

谢平昌在谢瑜身边坐下,道:“你若是不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姑娘又怎么会说这些?”

谢瑜忽然抬头,泪水滚落:“是,是女儿做的不对,大姐姐总是你们眼里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谢平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安慰,余光却看见王氏站在门口,也捏了一方帕子掉眼泪。

“女儿都这样了,当爹的还要这样说。”王氏擦去眼泪,“老太太都禁了她的婚事,不去说说也就算了,你还在这儿有闲情地坐着……连带着崔家的人也看低我们女儿,大姑娘日后有老太太帮着,自然不用愁婚事,那阿瑜呢?她就不用嫁人了?”

谢瑜收了收眼泪,低声道:“兴许是女儿哪里惹到大姐姐了吧。”

谢平昌回府之前就听是了这档子事,沉默着不说话。

王氏见谢平昌不开口,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外头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腌臜事,现在让阿瑜替了大姑娘的婚事,还能挣个姐妹情深的好名声。大姑娘能委屈什么?不过是一点不能吃饭的名声罢了。”

谢瑜悄悄抬眼看着自己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