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外头传得也都是说你们已经成婚了。”她说着也有些无奈,“这话传多了就是这样。”
顾姣察觉到她的目光,脸愈发红了,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但四叔牢牢牵着她没松开,而老人也很快收回了目光,她小小的犹豫了一下,也就没再挣扎,不过原本羞臊的心情倒是慢慢平复下来了。
她也知道那些人没什么恶意。
就像四叔和这位曹婆婆说的,有时候话传着话,添油加醋便变成这幅样子了,倒不是故意为了说她不好。
她也就是刚刚猛地听到有些震惊。
这会既然已经有人帮她澄清了,她也就没再多想,认认真真站在四叔身边看老人炸肉饼,老人那只干惯了活的手有些皱巴巴的,可她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动作也很灵活,就几下的功夫,一个成型的肉饼就被她放进了油锅里。
顾姣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步骤,只听老人说,“修和,你看着你媳妇些,别让热油溅到她。”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顾姣的脸又有些热,回想先前在厨房,秦奶奶也是这样称呼她的,只是那会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丑样子被四叔看到,倒是也没什么反应。
这会——
她偷看了四叔一眼,听他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她退远了一些,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对,顾姣轻轻咬了下红唇,垂下眼帘,掩下眼里的羞意,也没再纠结。
她在京城很少听别人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大多都是用“娘子”、“夫人”、“内子”这类更文雅的称呼……媳妇,她在心里浅浅的回味了下,觉得这称呼还挺有意思的。
“好了。”
又过了一会,顾姣听人说,她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金黄灿烂的肉饼出锅了,曹婆婆拿黄色的油纸包好,递过来的时候还提醒顾姣,“小心点,别烫着。”
顾姣轻轻应了一声,刚要伸手接过,却被四叔抢了先。
“刚出锅,太烫,我拿着,你吃。”
“不用了……”大庭广众的,虽然附近没什么人,但到底是街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而且,曹婆婆就在前面看着呢,顾姣觉得有些难为情,尤其余光还能瞥见曹婆婆看着他们笑,她就越发不好意思了。
赵长璟看着她提醒,“忘记上次拿糖炒栗子的情形了?”
也就昨晚的事,顾姣当然记得。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烫得不行,她那会兴冲冲要剥一个给四叔尝,没想到手刚握住糖炒栗子就被它的外壳烫得惊呼一声。虽然已经过去一晚上了,但这会回想起来,顾姣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又在发烫了,于是她犹豫了下,看着四叔望着她的眼睛,到底没再坚持。
她破罐子破摔想。
反正连她怀孕这种无稽之谈的事都传开了,被四叔喂个吃的,也很难再传出别的了,顶多就是说他们感情好,她这样想着也就没再纠结。
“慢点吃,别烫着。”
顾姣嘴里轻轻嗯着,咬下去的动作却没停顿。
不大不小的一个肉饼,外面裹着面皮,里面全是肉馅,一口下去里面的肉汁几乎能香掉整条舌头,“唔,好好吃啊。”顾姣弯了眼睛,怪不得连四叔都对它有所夸赞,她细嚼慢咽吃完一口后,转头和老人说,“婆婆的饼好好吃,怪不得那么多人买。”
没有什么比自己做的吃的让人喜欢更让人高兴的了,曹婆婆听得眉开眼笑,“你要喜欢,我就再给你做几个。”
顾姣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刚要应好,便瞧见四叔瞥过来的目光,明明四叔什么都没说,但顾姣那一声“好”就是怎么都应不下去了。
最后只能在四叔的注视下改口道:“谢谢婆婆,我吃一个就好了,等我明天再来吃!”说到后话的时候,顾姣悄悄看了四叔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反对,便又重新笑了起来。
她这一前一后的态度改变,老人自是瞧见了,她有些意外,“修和还管媳妇吃东西呢?”
不等赵长璟开口解释,怕他被误解的顾姣便忙开口,“是我胃不好,他怕我回头不好消化又要难受才拘着我不让我多吃。”
“原来是这样,”曹婆婆明白了,“那是不能多吃。”
很快她又重新笑了起来,“没事,你在章丘的这阵子,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就算不是出摊的时间也没事,修和知道我家在哪,你想吃了就让他来家里拿。”
顾姣有些意外。
她知道曹婆婆卖肉饼是有规定的,一天最多只卖五十个,最多只摆一个时辰,就连秦爷爷刚才都说她的饼不好买。
她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曹婆婆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道:“别人是不可以,但你是修和的媳妇,他头一回带媳妇回来,我们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顾姣眨眨眼,总觉得曹婆婆对四叔有些不同。
忍不住朝四叔看去,可赵长璟并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只提醒她,“趁热吃。”
倒是曹婆婆在一旁笑道:“修和还是这幅老样子。”她跟顾姣解释起自己为何待他不同,“有次我生病倒在床上起不来,我那孙女哭着往外跑,正好碰到修和。”
她感慨,“那次要不是修和,我这条老命怕是不保。”
赵长璟这才看了她一眼,语气无奈,“不过就是伤寒,哪有您说的这么严重?”
曹婆婆笑了笑,没搭理他的话,只跟顾姣说,“修和在我们这待的时间不长,可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那阵子私塾没先生,他一个人从早忙到晚,谁家来了信,或是要写家信也都是请他帮忙,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这的人要么老,要么小,大部分人都不认字,我家孙女也多亏了修和才能找到一户好人家。”
回想了下记忆中那个小女孩,赵长璟问,“她嫁人了?”
“去年嫁的,多亏你那会把她带到私塾教她读书写字,又给她买了笔墨纸砚,这些年她听你的话一直没断掉,”说起自己的孙女,老人笑容愈深,“男方家是做小生意的,在隔壁县,看中的就是溪儿认字会算账,上个月回来跟我说,现在家里的钥匙都是她在保管。”
赵长璟对此倒是没多说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有如今的造化,靠得是她自己的努力,不是别人,看着身边少女目光灼灼看着他,像是又知道了他什么秘密一般,他方才抿唇笑了下,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抬起,揉了揉她的头,而后看着老人说,“劳烦您替我多准备些。”
“给你师母拿过去吧?”
“嗯,”赵长璟颌首,“她今日去私塾了,我正好也过去看看。”
“唉,你师母这些年也不容易,”曹婆婆一边炸肉饼一边叹气,“之前请的私塾先生,一个离开了,一个病了,现在就她侄孙帮忙看着,但阿淮肯定也是要出去的,地方小就是这样,留不住人,也不知道以后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我之前看阿淮他爹都在劝你师母别开了,你师父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也是不希望她这么辛苦的。但你师母舍不得,我上回和她聊过,她说这是她爹留下来的产业,从她爹到现在,一共开了五十多年了,当初她爹开这间私塾就是想多送些章丘的学生出去,她不能让这件事这个信念在她手里断掉,也是,现在这些小孩还能在私塾上上学认认字,真要是私塾开不下去,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让他们都跟我们一样做睁眼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