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边吃边问青黛。
青黛看她唇上两抹白,就跟那些士大夫的八字胡一样,忍俊不禁地拿着帕子上前替人擦掉,又软着嗓音答道:“信里没说,不过您下个月就要过生辰了,老爷肯定会回来陪您过生辰的。”
顾姣点点头。
她对自己的生辰并不怎么在意,倒是想起一事,扭头问抚玉,“师父来信了吗?”
这个月十五是九霄哥哥十八岁的生辰,她特地求了师父给他做了一把连弩,想着等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按日子也差不多该送到了。
“还没来。”抚玉答,说完见顾姣蹙眉,她也有些担心,“老爷子上回不是说不肯吗,要不您还是先准备点别的礼物?”老爷子不喜欢赵世子,上回主子求了他许久也没见他松口,她担心主子届时没东西可送,又得被别人议论。
顾姣纠结地拧了下眉。
但犹豫一会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师父就是嘴硬,其实最心软了,而且九霄哥哥见惯了好东西,除了师父的连弩,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好东西了。”
她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师父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九霄哥哥呢?”
青黛和弄琴听到这话对视一眼。
有些事,抚玉她们年纪小看不懂,她们却是清楚的,这些年赵世子对主子太冷待了一些,别说白云大师,就是她们这些下人看得都不落忍,偏偏小姐和赵世子是自幼定的亲,最主要的是……小姐喜欢他。
也因此,有些话,她们不好开口。
何况赵世子虽然对主子冷待,但对其他女子也从未高看过,或许少年脾性皆是如此,只因她们从小看着小姐长大,才一点难过都不肯让她受。
两人都出了会神,回过神的时候,顾姣已经吃了大半碗水果捞了。
青黛怕她吃多了凉的,回头肚子疼,便不肯再让她吃了,顾姣嗜甜又贪凉,自是不肯,她揪着青黛的袖子仰着头撒着娇要再吃几口,“我再尝一口,我才尝出味道呢。”
可一向疼她的青黛却并未松口,只看着她说,“您不是还要去国公府吗?若是真闹肚子,可出不了门了。”
顾姣一听这话,果然顾不上吃喝了,她连忙缩回手,又问了抚玉时间,估计这会过去,九霄哥哥他们应该已经吃完饭了,便忙让人去准备马车了。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但顾姣还是先去见了萧宛。
萧宛是她的继母。
她的生母崔氏自她出生便没了。
过去的时候,萧宛正在看这个月的账本,她的屋子装扮素雅,自己也穿得简单,瞧见顾姣进来,她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朝人招手,“大热的天,怎么这会过来了?”
顾姣笑着靠过去,和人一道坐着,“我要去趟国公府,回来的时候会路过宝福楼,您要吃那里的烤乳鸽吗?”
听到她又要去国公府,萧宛神色一顿,不过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便又笑了起来,“不吃,你若想吃便喊人去买,我最近没什么胃口。”
“是身体不舒服吗?”顾姣揪了好看的眉毛。
萧宛看着她面上的担心,心里暖暖的,握着她软乎乎的手笑着说,“就是苦夏,没什么大碍,你要去就早些去,若是夜里不回来吃饭记得让人来说一句。”
顾姣仍不放心,看了她好一会,还跟小时候萧宛照看她时拿手贴她额头一样试了试,确定没事,这才笑着说,“不啦,我就是去和九霄哥哥说明天钓鱼的事,说完就回来了,而且我答应阿言今天要陪他吃饭。”
阿言是萧宛的孩子。
萧宛笑着应好,顾姣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目送顾姣离开,萧宛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身旁青黛在出神,“怎么了?”
她问青黛。
青黛犹豫一番才小声开口,“小姐年纪到了,和国公府的亲事想来也要安排起来了,可奴婢瞧着那位赵世子看着并不像是会疼人的样子,奴婢怕……”
“你怕玥玥受伤。”
“是……”
萧宛沉默一会方才叹了口气,“我也担心。”
她自己就是过来人,自然不舍得顾姣去吃同样的苦,她若是顾姣的亲娘,早就同她说了,可她偏偏是她的继母。虽说照料顾姣也有十年,她们之间的情分并不假,她也是真的疼爱这个孩子,可继母就是继母,有些话,亲娘能说,后娘却不好开这个。
斜阳漏进轩窗。
萧宛看着那金光中的白色尘埃,轻声道:“等老爷回来,我同他说一声。”
*
“小姐,到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诚国公府门前,外头响起福伯的声音。
顾姣笑着哎了一声,她一路握着自己的菱花小镜端详自己的模样,生怕有一丝不好的地方,这会最后又紧张地看了下镜子,确保没有一丝不妥方才被弄琴扶着走下马车。她经常来诚国公府,小时候还时不时住在这,门前小厮与她熟络,没有让她稍候就笑着请她进去了。
顾姣却习惯性地让弄琴把准备好的吃的给两个小厮。
才要进屋,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知道是谁回来了,她停步回眸,一辆乌木马车,上头并未悬挂什么彰显身份的牌子,只不过赶车的人就能代表里面人的身份了。
四叔。
顾姣的心中闪过这个称呼……
四叔是赵家的四老爷,也是九霄哥哥的小叔,其实她如今还没嫁进国公府,按照辈分,她该喊人表叔的,顾家往前推和赵家祖上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她爹有回喝多了还说他跟四叔算是表兄弟,但在这京城,哪家没点关系?顾家和赵家如今走得那么近,也不是因为他们祖上那点关系,而是因为她和九霄哥哥定了亲。
所以相较表叔这个称呼,她更习惯跟着九霄哥哥喊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