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谢谢各位给面子啊,一会儿我上去,鼓掌也要这么用力。”果然人要靠衣装,这身西装价值不菲,又是量身定做,穿上当然好看,他想到今天的演讲,在属于他的时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到他身上,包括很少拿正眼看自己的瞿末予,瞿末予或许会看他很长时间,比过去所有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那会不会也觉得他好看呢。
“沈师兄,坐。”他的alpha师弟周岚起身给他让中间的位置。
“不用,我坐边上儿,一会儿好出去。”沈岱落座后就打开电脑。
周岚拧开矿泉水放在沈岱手边:“师兄,喝点水吧,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给你买点?”
“吃过了,你们呢。”沈岱随口问道。
“吃了,食堂新出了云腿馅饼,可好吃了。”
沈岱点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屏幕:“好,我改天试试。”
周岚的殷勤不是一天两天了,作为工科男,示好的方式多少有些笨拙,但沈岱还是看得出他的用意,也觉得有些头疼。从前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明示暗示,是因为他欠了那么多钱,根本没法谈恋爱,现在更不可能了,可惜这个师弟太年轻了,看不懂他不动声色的拒绝。
过两天让程子玫去帮他处理下吧。
其他科研组和领导、股东们陆续到达,很快偌大的会议厅就坐满了人。
沈岱看到了很多公司高层,但他的目光始终跟着瞿末予,瞿末予穿着三件套西装外搭黑色风衣,走路时衣袂带风,全程都在和身边的股东对话,并没有看过来。
瞿承尘也到了,他同样西装革履,提着灰色的公文包,边走还在边打电话,与上次见面时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显得非常严肃正经。
“哟,太子和亲王难得同时出现。”程子玫的八卦之魂再度附身,她用手肘撞了一下沈岱,“咱们应该结识一些化工部门的同事,这样就能听到亲王的八卦了,他可比咱们太子有意思多了。”
“别吵我,我要再过一遍稿子。”沈岱盯着电脑屏幕说道。
“你别紧张,好嘛,老师都说了这个会议不影响咱们的预算,你随便讲讲就好了。”
“做事哪能‘随便’的。”
“你真……哇!”程子玫激动地一把攥住了沈岱的胳膊,沈岱被捏得生痛。
会议厅里兴起一阵小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一个极为俊美的alpha信步走了进来,很多已经落座的高层又起身迎接。
“晏明修哎!”一个师妹兴奋地说,“他怎么会来啊。”
“龙科重工啊,咱们公司的战略合作伙伴,应该也有一点持股吧。”
沈岱也不免好奇,抻长了脖子去一睹晏明修的风采。晏明修是龙科重工的继承人,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二十出头的时候突然跑去混娱乐圈,演技一般,但靠着张神颜和s级alpha的优越基因大红了一阵,然后两三年就突然消失在了公众视线里,分明就是公子哥儿年少轻狂去浮夸的名利场玩儿了玩儿,最终还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晏明修是典型的顶级alpha级别的顶级相貌,看到真人的震撼更胜大荧幕。
“这里alpha浓度过高了。”程子玫耸耸肩,“还好我闻不到,我看看帅哥就行了。阿岱,你会不会难受啊?”
作为人口基数最大、创造最多社会价值的beta,确实是最稳定和方便的性别,虽然他们也扛不住alpha的信息素压制,但闻不到信息素,在日常情况下就很少受影响,比如此时,当室内空间里同时出现三个s级alpha和一堆其他alpha时,整个屋子里信息素乱飞,对于omega来说是很压抑的。
沈岱当然难受,他感到空气稀薄、胸闷气短,连眼睛都被熏得发涩,但要说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不至于,只是实在令人不适。omega这个性别真是太悲哀了,也难怪不好就业。他点头道:“我一会儿出去,快到我了你通知我。”
第一组开始没多久,他就借口上厕所,抱着笔记本偷偷溜了出去,在茶歇区呼吸新鲜空气,继续看他的ppt。
直到程子玫给他打了电话,他才返回会议厅,做好准备后,走上了演讲台。
第十五章
沈岱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就开始了汇报演讲。
虽然老师让他不用太紧张,但他半点都不敢怠慢,这段时间几乎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台下坐着的金主老爷们,不仅决定了项目组的预算,也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他自己的独立课题的投资人,他很感激老师给他这次机会。
因为太多alpha齐聚一室所引发的不适,在他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就被兴奋感掩盖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寻觅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瞿末予,瞿末予果然在看他,只看着他,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轻轻点了点头。沈岱获得了极大的鼓励,他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开始了他的演讲。他切换着ppt,偶尔看手里的提示词,从很专业的角度出发,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阐述他们过去一年的科研成果和未来计划。
瞿末予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俊秀挺拔的青年,他自信大方,侃侃而谈,白皙的皮肤在聚光灯下更显明亮润泽,眼神清澈又充满着丰厚学识的沉淀,量身剪裁的墨蓝色西装将他那种介乎成人和少年之间的体态勾勒得非常完美。
整个演讲大约四十分钟,越往后,沈岱越感觉到有些胸闷。尽管在公共场合的alpha们都会控制信息素,也都会贴着阻隔贴纸,但是当人太多,空间透风又不太好的时候,无可避免地会混杂很多信息素。沈岱频繁地喝水,在保证大脑清醒地情况下把演讲完成了。
而真正的挑战可能才刚刚开始,因为接下来他要回答投资人的问题。
一个股东率先问起了早上瞿末予问过的那个问题,沈岱作了一番解释。又有人问这种升级的萃取法什么时候才能投入使用,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市场回报,沈岱也按照老师给的内容耐心讲解了他们的计划。南非矿更是引起了投资人们的普遍关注,沈岱早有准备,前两天找老师在矿区录了一个视频,由老师来介绍这个矿目前的探矿情况和未来的展望,老师一出场就显得更有说服力。
突然,瞿承尘举起了手里的钢笔,然后打开了面前的话筒,沈岱也严阵以待。
“沈工你好。”瞿承尘微笑点头,然后用钢笔划了一下面前写满笔记的草稿纸,“你的演讲做得很好,我总结了几个问题麻烦你回答一下。”
“您请说。”
瞿承尘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在演讲中提到,你们团队在精矿的分解中尝试了一种新的氯化方式,这种氯化方式在传统的前处理中可以提高一定的效率,但是为此花费的预算太大了。前处理是一个技术门槛相对不高的步骤,各国都在使用的酸法、碱法或氯化法在时间、成本和损耗上都差不太多,我对稀土肯定不如你了解,但在我看来把钱花在提高前处理方式上是不划算的,集团对你们的期待是在更创新、更高效、损耗更低的萃取技术上,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您的这个疑问很有价值,我们最开始也希望能用性价比最高的方式去实现我们对萃取工艺的理想,但是后来我们遇到了不少阻碍,在分解精矿的这一步如果做得不够好,会影响后续的好几步,这个问题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解释,一是非常耗时,二是非专业人士很难听得懂,通俗化来比喻,是前期费点时间把斧头磨更快,后期能砍更多柴。”
“这个解释听起来挺合理。”瞿承尘低头看了一眼草稿,“第二个问题,目前世界上普遍使用的分离单一稀土的方式还是离子交换,但在你们的研究中,用溶剂法完全取代了离子交换,溶剂法确实在萃取效率上高于离子交换,反而缺点也很明显,目前哪些超高纯单一稀土和重稀土的分离,最有效的还是离子交换色层法,这也是导致你们的研究在重稀土这块没有进展的主要原因。刘教授对重稀土这块的突破非常有信心,给出了一个三到五年的……”瞿承尘笑了一下,语调有些轻蔑,“愿景,我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而现实是,我们为什么要放着现成的离子交换法不用,耗费几十亿的投研资金去研究溶剂萃取工艺在重稀土上的提升。从商业的角度来说,这个投入产出比非常差。”
科研工作就是前期投入巨额资金去赌一个巨额回报,这是每个投资人都明白的事,当然,投资人真金白银花着,看不到回头钱,心里憋屈要拿人撒气也很常见。可是沈岱这组去年的成果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几个研究组里最好的,但瞿承尘在前面两组演讲时都没吭声,到了沈岱这儿突然就有点咄咄逼人,现场的众人也不免诧异。
这样的问题很难回答,这就好像一个人往井里投石头,投一百个就能填满,但是投到五十个的时候就不耐烦了,沈岱得说服他继续投剩下的五十个。
沈岱尽管早有准备,也被瞿承尘的刻意刁难气到了,他扫了一眼那草稿纸,虽然距离较远啥也看不清,但是满满一张,他回答完这个,还有更刁钻的等着自己,此时他感觉胸腔越来越窒闷,身体也有些燥热。他再度深呼吸,平复了一下,不卑不亢地回道:“瞿总,离子交换法确实是目前最主流的分离方式,老师已经看到了离子交换法的天花板,我们对溶剂萃取法的前景非常看好,这也是我们组最重要的研究方向,一旦成功,无论是轻稀土还是重稀土,都能实现极大的效率提升,而回报也必将是惊人的。”
“但从过去三年的表现来看,你们在重稀土这块的进展非常有限,而财报上的数字才叫真的‘惊人’,与其去钻牛角尖,为什么不选一个更稳妥的方式,比如,在溶剂萃取工艺上只钻研轻稀土。”
瞿末予的面色暗了下来,他隔着几个人,斜了瞿承尘一眼,可惜瞿承尘看不到。
沈岱擦了一下额角留下的汗:“我们……”
“承尘。”瞿末予不知何时也打开了话筒的开关,低沉的声音在扩音器中略显失真,还伴随一些噪音,但是挡不住口吻中的不悦,“稀土萃取这块跟你们化工部门的关联有限,第一组研究有色金属的,也不见你这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