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仨孩子都有,就别给我俩了。我给石燕石竹做,紧着做够两身的。”
“她俩有人管,你就别操心了。拿去,一年了也做件儿新的。”
老三媳妇眼热的不行,伸手摸摸怕泪蛋蛋掉出来。离得远了钱补贴,离得近了补贴的更多。今年她家每人都加了件新衣,全是丝丝的布。
拿着东西转身走,老太太回头喊:“咋走啊?吃了饭再走。”
老三媳妇回头,眼睛红红的脸上都是笑:“娘,你不怕我把你粮缸吃空啊?咱家邻居老许家一顿只给儿媳半碗饭,你咋啥时候都让我吃饭。”
“你这孩子、给你吃饭还不好啊。有就一起吃,吃没了你还能饿着我们老两口。”
“那我就吃了。”
老三媳妇拉男人坐炕上,老三回头瞅她一眼,好像在说你还真吃啊。口粮都是定量的,谁也没余粮。你吃了这顿,你可记得给送下顿啊,不能啥时候都指望丝丝。
“咱家蒸了红薯和南瓜,我过来的时候拿了些。”
老三默默的拿起筷子,端碗喝粥。如今这时代粮食就是命,父母年纪大了不跟他们在一起过,更不能吃他们的。缸里有粮心里不慌,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没有安全感。虽然知道丝丝给人看病得了不少粮,但老三依旧只喝了一碗。
老汉照例是细汤面,一个鸡蛋撒了葱花,一滴香油满屋飘香。之前挂面没了吃了一段手擀面,如今又换上了手工挂面。
老三媳妇得了布料,翌日过来就近在这儿用缝纫机做。做好了自己的,又给婆婆把做的鞋往一起上。
这活儿得用手工,她坐在炕上一边做一边唠嗑。“您说您急啥啊,入冬我先纳鞋底,等都纳完再做鞋面。如今有缝纫机做起来快的很,不用你操心。你以后就陪着我爹,照顾他就行。这些活儿都有我呢。开春下地了也照样不耽误做,咱现在有缝纫机,比光手工快好几倍。”
“我也闲不住,坐着唠嗑就做了。等我实在干不动时,这些就都是你的活儿。”
“现在交给我也行。等你干不动时就去跟我们一起住,或者我们过来。住一起做饭啥的更方便。”
老了有人大包大揽的管,提都没提兄弟们咋摊。甚至已经考虑到不方便的时候住一起。老太太心里熨帖,老汉在一旁也欣慰无比。
婆媳俩坐炕上边做针线边唠嗑,和谐的像是亲母女。老三挑着水进来倒缸里,挑着水桶再次出去。明儿周日丝丝休息,她休息就会大洗漱,得多挑水预备上。
翌日老太太把西屋多烧了大柴,火墙烧的热乎乎烫手。丝丝在屋里洗了澡,出来换水后洗衣裳。
“娘,您有啥洗的吗?拿过来我一起洗了。”
“没。”老太太下地帮她舀水。“你三嫂都给洗了,没啥埋汰的。”
丝丝笑笑去拿搓板。说是回来照顾父亲,其实她就只管给父亲治疗,其余的都有他们。她要不是坚持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洗,放那儿的话那婆媳俩也会给她洗了。
“你家那口子啥时候带孩子回来?咱这儿学校考完了,微微说后天正式放寒假。”三嫂问。
“于解放没那么快。我姐先带孩子回来,他大概得二十七八才能到。”
“这在外工作的也不容易啊。一年到头没个休息,咱老农民还能猫冬小半年,他们天天得上班。”
“没办法,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
衣裳洗完晾到西屋火墙边,这天气晾外头的话只会冻的邦邦硬。母亲做好了饭,老三媳妇领着孩子走了。
翌日一大早她拿着鸡蛋来送:“我把鸡窝挪到屋里了,这几天有了收获。”
“留着给孩子吃。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开春暖和下蛋多了给他们吃,现在先紧着我爹。我爹最近不要拐杖都走利索了,多吃好的恢复的快。”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的老大两口子看了个正着,老大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媳妇一眼。老大媳妇是个笨的,说不过男人更打不过男人。被他瞪的一瑟缩。”
老大将水倒进水缸,放好水桶进去坐炕上。丝丝没跟他打招呼,冲母亲摆摆手出去骑车上班。他媳妇跟丝丝关系冷淡,他眼看老三家的得了布料他家没有,气的恨不能揍这蠢女人一顿。
这女人属木头的,戳一下动一下。你看老三媳妇多活泛,跟丝丝打好关系,这不他都看见她做好几件新衣裳了。
就妹子妹夫那收入那地位,人家又不指着你做什么,回来就说父母一切花销都人家管。你就是不管老人断绝关系,人家不照样雇人照顾嘛。人工又不花几个钱,你以为非你不可呢?你打好关系只有好处,咋连这道理都不懂。
老大被削一顿算是悟了,可感情从来不是如此算计的。老三两口子从来不计较,真心疼妹子,也看得清姊妹们之间的形势,丝丝各方面补贴他们,回老家把缝纫机都带来,一百五六的东西关键供应有限,农村得到八十年代才逐渐开始有。他呢就想着妹子能耐想沾光,丝丝却恨不能跟他划清界限。
“丝丝上班了啊,不说我妹子就是能耐,比老爷们都能耐。”
他自说自话,完了老爹不理他,他又笑着继续:“爹、您最近好多了,丝丝就是能耐。咱一般老农民家里生这种病可照顾不了这么好,这都是丝丝的功劳。”
“你到底想说啥。”
老汉一开口,把老大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想想小时候奶奶的疼爱,想着她老人家要是在父母哪敢如此对他这长子。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了,想着他再也不是那个被捧着的了,心里开始难受。
“爹,您老别这样。我咋也是你亲儿子,这不也知道错了,又挑水又帮干活的嘛。”
“喝水。”
“哎。”老大哄的老爹缓了神色,坐下跟老父亲闲唠嗑。最后还是绕到了正题。“老三家今年居然都有新衣裳新鞋,不得不说我妹子是真能耐。从大城市回咱这小地方,照样自己过的好,还能帮衬哥哥嫂子。”
“年底大队不是结算了嘛。你家四口,一人一丈二,快五丈的布票你们也做不就得了。”
老太太过来说:“我看小亮穿的是蓝棉袄啊,新新的棉袄揣着也挺厚实。老大,你到底想要说啥?”
“我……”老大一字出口,满心无力。“钱不得留着以后给小亮娶媳妇啊,不敢乱花。几年了俩大人都没敢置办件新衣裳,我们两口子也可怜啊。”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可、老三两口子就有新衣裳穿。”
老汉抬手给了他一拐棍。“那是老三两口子有本事,跟你有啥关系。”
“我是说,丝丝别光心疼她三哥三嫂,也瞧瞧她大哥。我小时候对她很好的。”
不来硬的了,这家伙打感情牌,反正就是看老三有好处,自己也想要。可怜兮兮的坐着,想让人怜悯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