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压低声音, 乐师奏乐的声音也足以湮没两个人的对话。
“公主倒是好兴致, 竟然会定在这里。”赵琼华瞧了她一眼, 意味不明。
花故楼不仅有姑娘, 也有男子。
她此前只听褚今燕提过几句, 未曾放在心上,彼时她万不会想到有一日她也会踏足这里。
谈不上萎靡或者是让人无法忍受,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些地方。
回味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姜扶苓掩唇一笑,没多在意,只是兀自带着她往四楼上走,“在南燕,也有世家小姐会来秦楼楚馆,见怪不怪了。”
说着,她随手还指了指三楼左边一间燃着烛火的雅间,像是同赵琼华聊着趣闻轶事一般,很是随心,“就像那间,是崔家二公子包下来的雅间。”
“方才我还瞧见有位世家小姐也进去了,看那模样,应该是崔家那位表小姐了。”
赵琼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除却透过窗棂的烛光外,什么都看不见。
窗棂上也都糊着纸,外人轻易瞧不见雅间内的情况。
崔家那位表小姐,想来就是张宛绮了。
和崔家二公子……有意思。
“没想到公主来京不过几日,就能了解这么多京中事。”她淡淡收回视线,对方才姜扶苓说的也没表现出多大兴致,“本郡主都自愧不如了。”
“只要有心,总会知道的。”
“就像今日,郡主即便不想来,却还是来了,不是吗?”
赵琼华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只这一句话,她就已经能感觉到姜扶苓的不同。
这几日姜扶苓的表现出来的性情,都与前世的她相去甚远。
况且,能让她堂堂公主亲自下来接人的……
不用再往下细想,她就依稀能察觉到之后的事会是如何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上到四楼。
即便赵琼华尚且还没进入雅间,她都已经能听到那曲堪称缠绵悱恻的曲子,依稀和着几声唱腔。
花故楼共分为南北两楼,北楼多为歌妓舞姬、南楼才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而赵琼华所在的正事北楼,一路上到四楼,充斥耳边的也只有乐曲,并没有其他的绮靡的声音。
“今日来花故楼的人,不止公主一人吧。”
在姜扶苓即将推开雅间门的瞬间,赵琼华莞尔一笑,忽然在她耳畔落声问道。
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但闻言,姜扶苓还是有些许意外,“看来本公主还是没能骗过你。”
她顺势推开门,邀着赵琼华一同进去,“我先前在马场说的依旧有效,郡主今日想知道什么,扶苓一定知无不言。”
赵琼华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怀疑和好奇,长舒一口气,“希望公主所言是真。”
语罢,她抬步随姜扶苓一同进了雅间。
花故楼的雅间并没有她原先所想的那般奢靡,四楼的雅间占地更大,各式陈列摆设都透着一种清丽淡雅,和长安楼的天字阁雅间有几分相似,但只有用屏风隔开的外间。
听到推门声,屏风后出现一道隐约人影,“扶苓,都停了吧。”
果然是姜扶翊。
如预期所料那般听到姜扶翊的声音,赵琼华心里一时警铃大作,却又五味杂陈。
“郡主不必拘束,你我不是外人。”
“我与太子非亲非故更非友,不敢放肆才对。”
在两个人说话之前,姜扶苓就已经将那些歌妓和乐师请了出去,门扉关阖,雅间内便只剩下赵琼华和姜扶翊两个人。
听到赵琼华这般疏离又刻意的话,姜扶翊轻笑几声,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携着些许怀念。
他举着一杯清酒走出屏风,一身玄色金蟒暗纹的衣袍,衬得他更为尊贵和不近人情。只是他唇边含笑,硬生生又冲淡了身上的几分凌厉。
自然而然地在赵琼华对面落座,姜扶翊将手边的酒放在桌案上,笑道:“琼华,别来无恙啊。”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琼华你还是这样、同孤这般生分。”
两句如此无厘头的话,却在赵琼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像是再也按捺不住那股无名的情绪,她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笑声不止,又含着无数凄凉和不甘,仿若是在尽数宣泄着前世那无尽昏暗岁月里的悲恸。
果然是如此啊。
同她一样重生的人不是姜扶苓,而是姜扶翊。
前世将她接入深渊又百般摧折的人。
半晌后,她才终于止歇笑声,满是嘲讽地看向姜扶翊,“所以、太子费劲心力让我起了疑心,又来到花故楼,就是为了同我说一句别来无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