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用过晚膳,又借着烛火翻看着几页书后,实在是难捱困意,赵琼华留好几盏烛台后,便躺回床榻准备入眠。
自三月重生回来后,除却最初那几晚、她会在梦中重回南燕外,之后她都很少会做梦,更别提会再梦到南燕的种种。
可今晚,像是有所预感般,赵琼华辗转反侧许久,好不容易沉眠后,前世她在南燕的十五年,重又在她梦中尽数上演,仿若白驹过隙般匆惶,又仿佛历历在目,教人不得逃脱。
初到南燕,她便得罪了南燕太子,距和亲已过去了半年,她不愿得宠,就彻底被南燕太子厌弃在冷宫,从此再无人问津。
那些年岁里,她听过南燕太子登基时响彻皇城的钟磬声,见过许锦湘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也曾为了尚衣局的刺绣在雨夜奔波过。
那十五年是极寒岁月,她与人间互不温暖。
抬眼月明,敛眸皇城,皆不是她所熟悉的悲苦异乡。
从被江齐修和许锦湘算计和亲南燕,直至十五年后身死他乡,赵琼华这场梦境的最后,不是有些瓢泼大雨的凉夜,而是沙场之上的浓烟四散、尘土飞扬。
梦境逐渐归于模糊,她看不清为首将领的模样,只能远远看到那人一身浅淡锦袍,未着戎装,末了低低呢喃一句,并不真切。
窗外忽的传来一声响动,破碎梦境,赵琼华也猝然惊醒。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却只留下一片虚无。
可这场梦的最后又是那么真切,真切到让她觉得,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却没有半点印象。
“江南的琼花开得很好,我终于能来接你回家了……”
回想着梦境的最后,她怔怔出神,那句模糊的话也变得清晰,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不等她琢磨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窗外打斗的动静便越发清晰,她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唤她名字。
“琼华,你快出来救我啊。”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怎么不说话就动手。”
听出来这是褚今燕的声音,赵琼华心下一惊,连忙披好外衫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方一出琼华苑,便看见有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
府中有巡夜的侍卫闻声赶到,认出两个人的身份后又不敢徒然出手。
赵琼华凝神一看,认出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正是褚今燕,而同她交手的……正是赵淮止。
这两个人夜里不睡觉,跑到琼华苑来打什么?
扰人清梦。
见赵琼华出来了,褚今燕心下一松,整个人都安心几分,“琼华,你快让人把他抓住。”
“哥,你快住手。”赵琼华扶额,疾步上前便要分开两个人,“这是今燕,一直住在我琼华苑的,不是外人。你快停手。”
熟人?
赵淮止一怔,手上动作都慢了几分。
褚今燕趁着空隙连忙脱身,躲到赵琼华身后告状,“琼华,我刚回来就碰到他,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动手,累死我了。”
“不过,你刚刚喊他哥哥?”
能让赵琼华喊一声哥哥的,还住在镇宁侯府的,好像也只有世子了。
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褚今燕一瞬间清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今燕是褚家的人,哥你小时候应当是见过她的。”解释过一句后,赵琼华转身仔细打量着褚今燕,关切问道,“我哥他没伤着你吧。”
褚今燕摆摆手,“我没受伤,就是有些疲乏而已。今晚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是他大惊小怪,还认错人了。
赵淮止不好意思地掩唇轻咳几声,朝褚今燕拱手道歉:“是我冒犯,不该与褚小姐动手。还望褚小姐见谅。”
“下不为例。只不过世子以后晚上出来,还是多提盏灯吧,以免再认错人。”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褚今燕又同赵琼华搭着话:“琼华我先回去睡觉了,明日在和你说。”
“好,你先回去吧。”
屏退了府中的侍卫后,赵琼华满是无语地和赵淮止进了琼华苑,在院中石凳上落座,“哥,你晚上不睡觉,来我这琼华苑做什么?”
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天色。
皎月趋圆,落得人间清辉无数,碧空中的星辰繁多,也不失为一番美景。
可现在已经快到三更天了。
赵淮止轻咳两声,“我这不是忽然想起来,明日有朋友约我去长安楼一聚,便来告知你一声。”
“临了走到琼华苑的时候,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以为是刺客,就和她开始交手了。”
“你可真是我亲兄长。”
她本就睡得沉,被惊醒之后虽然醒了,但睡意却没完全消散,整个人还十分困乏。
赵琼华一手支颐,双眸半阖,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样,“那你明日去就好了。和我又没干系。”
“怎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