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端阳节的龙舟赛,便会有人在临翠湖的不远处放置几张木桌,用作临时下注画押的地方。闲来有兴致的人也可去下注,凭着运气赌一赌今年的桂冠花落谁家。
临翠湖距离京城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稳稳停靠在湖畔的小路上。
湖畔芦苇迎风摇曳,却依旧隔不住远处的人潮喧嚣。
“琼华,醒醒。”谢云辞轻轻拍着赵琼华的肩,声音放低放柔,只怕会突然惊扰到小姑娘,“我们已经到临翠湖了。”
听到声音,赵琼华懵懂地睁开双眼,整个人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到了啊。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吗?”
“快了,等我们到雅间后就差不多了。”
谢云辞说道,径自斟了一盏桂花蜜递给赵琼华,又从马车的暗格里寻出一件崭新的、棠梨色的薄披风,“夜里天凉,一会儿出去时记得披上,别着了风寒。”
许是刚睡醒,赵琼华还有些迷糊,只乖乖点头应声,捧着桂花蜜小口喝完,稍缓片刻后她才觉得整个人清醒过来。
凝视着手中新做的披风,赵琼华披上系好绑带后又看向谢云辞,见他没有其他动作,疑惑出声:“你不多穿一件吗?”
“不用。我在军中习惯了。一点凉风而已,不碍事。”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桃木梳,谢云辞小心替她梳理着被睡乱的青丝。见她想躲,谢云辞一手揽住她腰身,声音微沉,带着些许道不明的蛊惑意味:“别动,头发乱了。”
“哦。”
赵琼华低低应一声,脸颊泛红,连带着耳廓似烧灼般一般热烫。
像是远处的人声鼎沸渐熄,四周寂静无声,赵琼华垂眸便是谢云辞的一袭绛红锦袍,除却能感受到谢云辞在轻轻为她梳妆外,便是他那揽着自己腰身的手。
有力、温烫。
仿佛又如同方才那盏桂花蜜,味美甘甜,暖至心扉,是令人她忍不住想一尝再尝的滋味。
又似乎有种别样的感觉。
止住那些荒唐念头,赵琼华不用抬手去摸,都只觉脸颊上的烫意愈发灼热,她垂眸,不敢乱看。
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她只觉心乱如麻,又片片不得解。
片刻后谢云辞终于松开她,见他还要替她挽上发簪,赵琼华心下一惊,一手先行夺过发簪寥寥别至发髻上,带着匆惶掀开车帘,不等柏余放好步梯,她就径直跳了下去。
难得的失了分寸。
“我先去小船边等你。”
柏余一脸迷惑,转头却见自家公子满是笑意地望向琼华郡主离开的方向,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公子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纵容?
谢云辞放好桃木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柔顺的触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玉兰清香。他好笑着摇摇头,低声呢喃道:“才刚开始,怎么就脸红了呢?”
临着湖边吹了会儿夜风,赵琼华这才彻底从方才那场匆惶中抽身而出,远处人声鼎沸,这边却是安静许多。
距离湖心不远处停着一船画舫,灯火辉煌,与遥遥月色相映,照着这一方平静湖波。
想来那就是谢云辞言语间提及的画舫雅间了。
更远处的湖边停着几搜龙舟船,但夜色沉沉,赵琼华也看得不甚清晰,只能察觉出今晚的龙舟赛尚未开始。
“我们稍后过去,雅间里看得更清楚。”
谢云辞缓步行至她身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后,低低说道。
“是谢二公子来了啊。快上船,老身将你们载过去。”甫一见到谢云辞走过来,原本坐在湖边无聊垂钓的老者蓦地起身相迎,邀着两个人上船。
赵琼华是生平第一次来观看龙舟赛,不甚清楚过程,便只能跟着谢云辞一起,也好有个心安。
“我时常来画舫,船家早就认得我,不用对暗号了。”谢云辞解释道。
赵琼华失笑,打趣道:“看来在玩乐方面,谢二公子确实是熟门熟路了。”
“你若想,日后我时常带你来便是。”
“等我日后得闲再说吧。”赵琼华偏开头,假意欣赏船外江边的风景。
虽然她天性耐不住,也时常想出来玩闹,但总也不能如此轻易地答应谢云辞。
不然总显得她无心管事,只爱这人间鼎沸。
知晓她惯会口是心非,谢云辞一笑,没再应答。
画舫本就是为了达官贵人得闲、方便更清楚地观看龙舟赛而设,位置极佳,往来入船的人也多有规矩,由侍女确认过贵客身份后,从画舫入口到雅间都有侍女引路接待。
谢云辞提早便订下这间观赏位置极好的月琴阁,挥退侍女,他推开门带着赵琼华进去,入目处处精致典雅,虽是在画舫上设的雅间,却一点儿也不比长安楼的天字阁差。
临窗设榻,榻上摆放着小桌,其上一应俱全,粽子、雄黄酒、艾草等应和着端阳意象的物什很是周全。
赵琼华没再理会谢云辞,兀自上榻推开窗棂,往远处眺望,先前那些龙舟也看得更为清晰仔细了。
“先过来尝个枣粽,他们端阳节的粽子一向都很软糯清甜,许是合你口味。”
谢云辞正给赵琼华剥着粽叶时,便听到了刘子楷调侃惊喜的声音:“云辞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美酒美人我那边……”
这画舫本就是刘家做主设立的,刘子楷一早便知晓谢云辞订了雅间,如今听说他终于来了,也顾不得其他美人美酒,径直便来了月琴阁。
却不想一推开门他就看到谢云辞与赵琼华对坐,二人正在聊着天,那句未说完的话也被他急急咽了回去。
“拜见郡主。”刘子楷规规矩矩地行礼,起身后讨好似的开口,“郡主今日也和云辞一起来看龙舟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