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血浓于水的亲人和有着多年交情的朋友之外,她从未期待过会有旁人愿意奋不顾身地来帮她、替她说话。
谢云辞,应当是独一个的了。
可他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赵琼华努力放空甚至是试图说服自己,脑海里却仍旧一片茫茫,毫无思绪。
她叹气,正想要再小酌一杯时,伸手却发现不知何时、谢云辞就已经把酒壶放到了他那边。她若是想拿,还要越过谢云辞才行。
谢云辞看穿她的意图,微微仰头示意赵琼华往阶上看,“皇上已经走了,我先去景和宫偏门等你,你随后过来便好。”
语罢,不等赵琼华有何反应,谢云辞便起身离席,顺手还拿走了那壶青梅酿。
像是害怕赵琼华会偷喝一般。
“小气。”赵琼华撇嘴,无奈只能拿起桌上的瓜果,随口用着消磨时间。
她自也没注意到,在谢云辞离席后不久,永宁侯随着起身离开,却留下了永宁侯夫人在席间。
景和宫偏殿,烛光摇曳不息,将这方偏殿照亮得恍如白昼。
谢云辞倚靠在殿内的雕花柱子上,冷眼看向永宁侯,语气冰冷生硬到不像是父子,“我记得四年前我同你说过,我的事再与你无关,你的侯位想给谁给谁,我与你永宁侯再无半点纠葛。”
即便知道他这几年都是这般玩世不恭,也听说过他不少的荒唐事,但真的对上谢云辞这般模样,永宁侯还是难以抑制住心下的怒火,“你身为永宁侯府的嫡长子,就该有嫡长子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不务正业。”
“嫡子?”
“你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吗?什么时候轮到我来做嫡长子了。”
他这话说的疑惑又轻佻,落在永宁侯耳中便只剩下无边的讽刺。
“就算你有个哥哥,父亲这个侯位迟早也是要传给你的,你又何必非要与永宁侯府划清关系。”
这种话谢云辞听过很多次,听得他都腻烦了,永宁侯却还能毫无心虚地画着大饼。
失了耐心,谢云辞直起腰背,正色说道:“自从你娶了她之后,我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认她做妻子是你的事,日后管好她,若是她再敢干涉我的事,你们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四年间,因为婚事和重新入仕的事,他没少违背永宁侯的意思,大闹过几次永宁侯府。
要是他们不介意将花厅重再修葺一番,他自也奉陪,再闹一场。
*
仁宗离席后,赵琼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悄悄和淑妃辞行说想去御花园走一趟,稍晚点再回翊坤宫。
得了淑妃应允后,她这才只身一人溜了出去。
景和宫是谢贵妃的殿宇,与翊坤宫同在御花园的东北方位,只是转过长街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照着记忆中的方位寻过去,赵琼华刚走过拐弯便看到柏余站在景和宫宫门前,像是个守门的,东张西望又鬼鬼祟祟。
“郡主,您可终于来了。我家公子正在偏门等你呢。”柏余见到她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替她指着方向,“您往左拐,就能看到我家公子了。”
“好,辛苦你了。”
柏余连忙摇头,“不辛苦,郡主您快过去吧。”
等赵琼华按照柏余指的方向走过去时,转过主殿左走,尚且还没走几步时,她便看见谢云辞负手而立,站在满树华枝下。
长身玉立,寥寥月色倾洒在他身上,平白为他添了几分清冷疏离。
或是听到赵琼华的脚步声,亦或者是心有灵犀,在赵琼华正要抬步走上前时,谢云辞也同时转身看向她,眸中一瞬绽开浅薄笑意,“月色都快被我欣赏完了,你才过来。”
“谢云辞。”赵琼华这一声唤得轻柔,“今晚你为何帮我?”
许是柔和月色所至,又许是鬼迷心窍,始终都没能想出那个答案,赵琼华直直对上他眼眸,忽的问道。
是她难得会有的执着。
第66章 温烫
谢云辞知她晚上一直在胡思乱想, 但着实没料到她竟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一时失笑,他走近,借着并不算皎洁明亮的月光打量着赵琼华。
小姑娘低他一头, 比起从前骄横的模样,近来的她待人待物温和了许多, 也比从前聪明些许。
总归是能明辨是非黑白,在别人手里吃过亏, 事后也知晓要挠回去。
没从前那么傻乎乎的,也算是终于有所长进了。
谢云辞心底涌现出一丝欣慰,凉夜几缕微风拂过,吹起赵琼华鸦黑柔顺的长发, 他微微抬手, 便能感觉到她如缕发丝拂过手心的感觉, 令人心痒。
因着事先吩咐过, 景和宫偏殿处四下无人, 静得仿佛能听到风拂花落的声音。
谢云辞抬手摸着赵琼华的头,微微俯身, 将她眼眸中的一切情绪纳入眼底。他轻笑一声, 半开玩笑地道:“你欠我的荷包还没还给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你?”
闻言, 赵琼华所有的不解和好奇都在瞬间转变为无语, 她抬手拍落谢云辞的手, 没好气地开口:“欠你的人情迟早要还完的。”
人情债最是难还, 若换成别人, 指不定会提出什么要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可换到谢云辞这边, 他却只想要荷包扇袋这种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