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郡主在侯府啊,亏得我方才还去崔家找你了。”
花厅内虚以委蛇、拔剑张弩的气氛,因着他这句话,瞬间淡去不少。
赵琼华听出这是谢云辞的声音后,唇角忍不住一抽,转身回眸看他。
他仍旧穿着上午那身衣裳,清朗眉目,远看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他却偏要摇一把折扇,目光散漫,平添几分恣意。
来侯府的也不只谢云辞一人,在他身后还跟着崔珩。不作多说,赵琼华也敢笃定崔珩定是不情不愿地被谢云辞带过来的。
“谢二公子来侯府,有急事寻我?”待二人进了花厅,赵琼华招待着,刻意咬重急事二字,好提醒谢云辞她现在不方便与他商量事情。
谢云辞在她身侧停步,闻言朝她眨眨眼,没有接话,反倒是向老侯爷问好;“突然前来叨扰,云辞给赵爷爷您赔个不是,还望您多见谅。”
许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他是谁,老侯爷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恍然点头,“是谢家的小子啊,起来吧。可是你祖母有事托你来的?”
镇宁侯府世代镇守边疆,在军中有心腹,同时也提拔了不少将才,永定侯谢家便是其中之一。
谢云辞的曾祖父从军后,得了当时镇宁侯的欣赏,多次立功后便被封为永定侯,世代袭承。
几代下来,赵家和谢家的关系一向亲密,时常走动,直至到了谢云辞父亲这一辈,两家人这才淡了关系,变得不冷不淡,鲜少来往。
对此赵琼华却是全然不知的。
见老侯爷见谢云辞并不面生,她心中还有几分奇怪。
反倒因谢云辞此时的突然上门,全然坏了她的事。
谢云辞却浑然不觉,“祖母在别院尚好,今日云辞前来叨扰,是为郡主而来。方才在姑姑宫里,皇上和姑姑都叮嘱我要对郡主的骑射多上点心。”
见他还想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误她好事,赵琼华倒吸一口气,借着裙摆的遮掩,她抬脚轻轻踢了踢谢云辞,好让他及时住口。
下一瞬,赵琼华就听到了身旁人戏谑的话,“但是好像,云辞今日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原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赵琼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置一词,只等着谢云辞告退的下文。
“你先带他们下去。”毕竟是家里事,老侯爷抬手,让赵泉带着掌柜和刘年兴先下去,花厅中便只留下了赵琼华几人。
有外人在场,许周氏恨不得谢云辞赶紧带着赵琼华离开,好无声无息地翻过这一页,即便是赵琼华闹腾,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赵琼华也是想谢云辞暂避,好尽快了结这件事。
但谢云辞向来我行我素,谁的心愿都没成全,反倒是撩袍坐下,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既然郡主有事,那我就在这里稍等片刻。一会儿我也还要回宫复命,还望郡主见谅。”
见自家表弟这么地理所当然,随行的崔珩也只能随他坐下,不出一言,只当是默许了谢云辞的举动。
“琼华啊,今日锦罗坊一事,祖父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老侯爷屏退下人,和赵琼华语重心长地说着,“那就依你的意思,锦罗坊换个掌柜,全权交由你处理如何?”
赵琼华暗自瞪了谢云辞一眼,也不避讳地回着话:“回祖父,依琼华所见,锦罗坊掌柜不是第一个如此办事的,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前是琼华任性,不懂为婶娘着想。如今琼华跟随嬷嬷学习,也到了能为婶娘分忧的地步。锦湘这几日回京,想必婶娘更会应接不暇,倒不如让琼华分忧,也好让祖父您安心些。
若是我娘如今还在世,知道我已经能替她管家,想必一定会很欣慰的。”
夺权。
赵琼华这是想直接从她手中夺了侯府的公中过去。
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话落瞬间,许周氏就明白了赵琼华的所有打算,今日的事,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合适的契机。
她到底又悄无声息地筹谋了多久?
“郡主尚且还未及笄,府里许多事郡主你也不大清楚。”
老侯爷正要为许周氏帮腔,想等太夫人回来再定夺时,一旁坐着品茗看戏等人的谢云辞忽然出了声:“咦?琼华郡主竟然还没有接手公中吗?”
“我若没记错,我娘亲未出阁、尚且还在崔家时,十三岁便跟着我外祖接管府里的事务了。”
诧异说着,他还踢了崔珩一脚,好让他开口。
“是如此没错。”
理所当然的,没有一点这是在干预别人家务事的自觉和意思。
赵琼华眨眨眼,顺着谢云辞的话说了下去:“谢公子你也知道,琼华从前顽劣、不知道替祖父祖母分忧,祖父和婶娘如今对琼华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回生二回熟的,她这次情绪酝酿得也快,只说话间的功夫,眼中便已经蓄满泪,望向老侯爷和许周氏时,泪水更是将落不落,自责地惹人心疼。
许周氏那套告状委屈的本事,她学得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尽管知道她只是做戏罢了,但看到赵琼华的泪水时,谢云辞攥拳,这才努力克制住自己上前的冲动。
后仰靠在椅背上,他继续摇着扇子,“但我听皇上说,夫子都夸你进步很快,是他带过的最聪慧的小姐了。皇上说起时,还夸了郡主你几句。”
夫子夸赵琼华聪慧,皇上也应声附和,哪怕是猜测谢云辞在偏帮赵琼华,许周氏也不敢出言反驳。
若这话是真,她妄自揣度反驳,被有心人抓住,难免难以解释,反倒让自己身陷囹圄,正中赵琼华的愿。
老侯爷盯着谢云辞片刻,几句话下来,他也能看出谢云辞今日来的时机确实微妙。
崔珩和谢云辞两个外人在场,他也不能太落赵琼华的面子,再说下去,就有些欲盖弥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