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华双手抱在身前, 终于肯正眼看向五皇子, 她漠然一笑, “多谢五殿下提醒,琼华记住了。”
“琼华近日很好,就不劳五殿下挂念了。”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和江齐修说完了,再牵扯也始终不过逗比那几句重复的话,每次遇见都说,既没什么意思,又着实消磨她的耐心。
懒得与五皇子这个她叫不醒的人耗费太多唇舌,赵琼华趁他没开口之前便抢了话头,“听闻七公主在京郊受惊,琼华正要去金銮殿为七公主求情。五殿下有时间不如多去京郊看望七公主,毕竟她才是殿下您的亲妹妹。”
刻意咬重亲妹妹三个字,再度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提到七公主,江齐修眼眸一亮,随即又按捺住所有激动心思。
方才在坤宁宫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但自从江锦月被送去京郊的这一个月来,贤妃没少在他耳边说什么,让他出面去和赵琼华商量,让她主动去金銮殿为锦月求情的话。
如今他未和赵琼华开口,她却已经难得松口,这中间……
“琼华你放心,等锦月回宫之后,我一定会好生教导她,让她好好与你相处,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我们”?
还一家人……
赵琼华心下嗤笑一声,面上装傻,像是完全没理解到五皇子的话里有话,“自然,毕竟七公主也是我名义上的表妹。”
“五皇兄,父皇还在殿内等着琼华进去,你若没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带琼华进去了。”见江齐修始终围着赵琼华不肯离开,江齐彦甩甩长袖,径自走过去,直接借着皇上的名义,想要带走赵琼华。
从前赵琼华只认江齐修一人,不听淑妃的话,更不会听他这个堂兄的话。
如今既然她不想和五皇子有过多的接触,加之淑妃时不时的叮嘱,那他怎么说也应该帮找琼华一把才对。
更何况,金銮殿中的人也在观望着这边的动静。
赵琼华摇头,三两步走到江齐彦身边,“五殿下只是同我问好罢了,也没什么事好谈的。舅舅此时不忙的话,琼华就先进去了。”
连最简单的告别都没有,她只是敷衍地朝江齐修点头致意一下,而后与他错身而过,径自走向金銮殿。
江齐修想伸手,却又怕会让赵琼华更加生气,只能就此作罢。
“七皇弟,这是我和琼华之间的事情,下不为例。”
到底是一腔苦闷无处宣泄,临了要去储秀宫前,江齐修特意同江齐彦说了一句,只希望他下次可以识相点,不要再来打扰他和赵琼华见面。
江齐彦好笑,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他这位五皇兄过于自信,还是该说他没有自知之明,“五皇兄,如果日后有人也如此纠缠七公主,你会如此坐视不理吗?”
“琼华的归宿注定不会是皇家。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不仅是想要断绝江齐修的念想和挣扎,更是表明他自己的立场。
“皇兄若无事,不如先回储秀宫,听说贤妃娘娘方才派人来过金銮殿,许是有要事要找皇兄你。”该说的话说完,江齐彦俯首作揖,告辞后也转身跟上赵琼华的步伐。
孟夏的风微凉,吹动一阵树叶声响,惊扰过栖息在枝桠上的飞鸟,却吹不散江齐修心头的郁结不甘。
他脑海中满是回荡着赵琼华方才说的那些“不劳关心”、“只把七公主当作表妹”、“只是问好,无事可聊”等话,疏离淡漠,仿佛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交集只停留在过去那几年。
此后人生数十年,他们都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一声表兄妹,便道尽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牵连。
这教他如何甘心认命?
见自家殿下一直盯着琼华郡主和七皇子看,神情复杂,更是一副恨不得上前直接带走琼华郡主的模样,随从周簿不由得出声提醒道:“殿下,金銮殿中的大臣都快出来了,您还有要务在身,稍后您是直接回府处理吗?”
皇子及冠成年之后都会在宫外分立出自己的府邸,以便日后迎娶皇子妃等,但同时宫中也保留了他们之前所居住的宫殿,以备不时之需。
五皇子早已及冠,宫外的府邸也早已建好,只是他近来不久才搬迁过去。
“随本殿直接去储秀宫看望母妃。”直至朝臣逐渐离开金銮殿,他再也寻不到赵琼华的身影后,江齐修这才开口,松开始终紧握的双拳,转而前往储秀宫。
*
金銮殿内,香炉中飘逸出袅袅香气,隐隐约约的白檀香,宁神静气,也让人感觉到几分安心。
“琼华来了啊,终于舍得进宫了。”仁宗临窗站着,见赵琼华进殿便免了她的礼,招手让她过来。
这半个多月着实事忙,和唐嬷嬷学习管家之事、应付许周氏和锦罗坊的事没进宫请安,果然今日逃过了自家姑姑的追问,逃不过皇帝舅舅这关。
除却从前因着江齐修、她与淑妃闹小脾气的日子里,照常情况下,十天中她至少也有两天要住在宫中,如今半个月都没进宫,赵琼华自知理亏,乐乎乎地笑着,带着几分讨好。
“琼华这不是,一有空就立马进宫来看您和姑姑了嘛。”赵琼华走到仁宗身边,转移话头,“我听说舅舅前几天又得了几幅名画,不知道琼华能不能见到嘿嘿。”
仁宗没好气地看 了她一眼,又看向一同跟进来的江齐彦,“朕听说你之前,还送了张题字给你七皇兄。如今还想来看朕的画?”
自从御极登基以来,仁宗一向励精图治,北齐较之前也富裕强盛许多。闲暇之余,仁宗便喜欢收集些字画古玩,摆放在后殿里,亦或者是收到私库里。
赵琼华尚且年幼时,为了陶冶她的性情,仁宗还时不时抱着她欣赏字画,只是那时候赵琼华耐不住性子,总是喜欢借故跑出去自己玩,久而久之仁宗摸清楚她性子,也没再勉强过她。
“说吧,今日又有什么事想来求朕的?”行至后殿悬挂着字画的地方,仁宗伫立在画前,直接问道。
虽然较之从前,琼华的性情有了不少改变,整个人也变得沉稳懂事,张扬却有分寸,但书画一途,到底不是她所钟爱的。
今日若不是有事相求,她也不会突然进宫,直奔坤宁宫而去。
“嘿嘿,还是舅舅懂我。”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藏不住,赵琼华嘿嘿一笑,而后双手提起裙摆跪地,正色说道:“琼华想请舅舅下旨,准许七公主和锦湘回京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