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绣纹,她再熟悉不过。
是她从前,在南燕做了十数年的拼接刺绣,其上花纹虽有别,但在大体纹路上还是有所相似的。
难不成,京郊刺杀的暗卫,是从南燕来的吗?
赵琼华蓦然攥紧双拳,还想再细细询问岑雾时,书房外便传来白芍的敲门声,面前的人转瞬间便隐入暗处。
房门外只传来白芍的通报声:“小姐,许夫人已经回府,说是要见您,如今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第38章 拒绝
“婶娘这么急着见我,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同我商量吗?”
花厅内,赵琼华姿态随意地坐在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 她轻轻吹开茶盏上氤氲的热气,不急不缓地问道。
只一句商量, 就破了许周氏之后想给她布的局。
无论是何事,即便再重要, 赵琼华都能有合适理由拒绝她。
许周氏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的春衫,许是进宫的缘故,她这一身衣着也较平日显得更为端庄稳重。一早赶去皇宫如今又匆匆回府,许周氏眉目间难免也染上几分疲惫。
一想到许锦湘在京郊受了重伤, 如今正孤苦无依地躺在床上, 生死未卜;而造成这一切的赵琼华却能安坐在侯府, 锦衣玉食又滋润的活着, 许周氏心里的不满便愈发肆意蔓延, 侵吞着她的理智。
扯了扯唇角,许周氏按捺住所有的情绪, 哽咽开口:“妾身知道从前锦湘不懂规矩, 只把郡主您当亲姐姐,平日里多有冲撞, 得罪了郡主, 妾身替她赔个不是。”
“婶娘客气了, 您平日里打点侯府, 不能时时刻刻都照顾锦湘, 我也是理解的。”赵琼华扫了眼时不时经过花厅的仆人, 含笑轻抿一口茶水, 把许周氏的话又扔了回去。
许周氏既然想说是她斤斤计较, 容不下人,许锦湘才落得去京郊的下场,如今还遭人刺杀;她就能把话再还给她。
左右许周氏掌管着一个偌大的侯府,整日忙里忙外的,顾不上教导许锦湘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
许周氏攥紧帕子,讪讪一笑,只能当做不在意地开口:“郡主放心,等您和妾身把锦湘接回来后,妾身一定好好教导锦湘,让她与郡主仔细道歉,日后定然谨言慎行。”
接许锦湘回京,还想让她亲自去接?
赵琼华讽笑一声,对许周氏这莫名其妙的笃定感觉很是好笑。
她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颐,煞有兴趣地反问道:“哦?婶娘可否拿到了皇帝舅舅的圣旨?”
“圣旨?”听到这两个字,许周氏笑容一僵,“锦湘受伤是小事,圣上日理万机,何必惊动圣上,徒增烦扰。”
“妾身方才进宫,已经得到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准许妾身去京郊将锦湘接回来。”
许是说到了伤心处,许周氏拿手帕轻拭着眼角的几滴泪,“今早有巫师替锦湘看过,巫师说她不仅身上有伤,还有心病,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之前在翊坤宫,锦湘没能出面拦住七公主,反倒还伤了和郡主之间感情,事后她一直觉得对你不起,便成了一块心病。”
“若是郡主愿意去京郊接锦湘回来,想必锦湘的伤也会痊愈得更快些。”
寻常巫师……连怪力乱神都参不破,替人看病总也不过一句心病草草了事罢了。
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恻隐之心,去把许锦湘接回来给自己添麻烦。
赵琼华仍旧倚在木椅上,虚虚扶了扶鬓边的海棠流苏玉簪,故作担心地开口:“我听说,这巫师啊,还是南域的最为靠谱,其他的若是沽名钓誉,可别害了锦湘妹妹。”
南域在南燕之南,自古便是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传说南域巫师善蛊毒,通占卜,知天意,有大成者可与天人语。传说中许是多有夸大之意,但南域人善蛊毒,整日与怪力乱神之事大交道,也是人尽皆知的了。
世人对南域人,不论巫师与否,也总是又敬又畏的。
“而且锦湘昨晚才遭遇刺杀,这么快便请了巫师,消息还一早就传到了婶娘这边。”赵琼华停顿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许周氏,“婶娘不愧掌家十多年,消息当真灵通呢。”
一般人家,只有在人之将死,大夫确实是束手无策时才会病急乱投医地去找巫师。
刺杀一事尚且还不到一天,京郊那边怎么会这么快就请巫师。
而且不知为何,许是心觉敏感,她总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和许锦湘脱不了干系,以她的了解,许锦湘也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的。
“郡主说笑了,妾身哪来这么大本事。”许周氏咬牙,心里恨毒了赵琼华,面上仍旧是一副哀求的模样,“皇后娘娘身子抱恙,但贵妃娘娘已经准了妾身带着郡主一同前往京郊看望锦湘。”
“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旨意,郡主您也不好推辞,不如就随妾身去一趟吧。”
拿着贵妃的旨意来威胁她?
上次许周氏不惜说动老太爷,想把她也一同送去京郊陪许锦湘种地;如今又想借着贵妃的意思,让她亲自去京郊接许锦湘回来。在假手于人这一计上,许周氏还真是用得明白。
只可惜,她不想成全许周氏自以为的“善始善终”。
赵琼华嗤笑一声,利落起身,假意拍落衣裙上沾染的灰尘,缓步走到许周氏身边,“婶娘想让我去京郊,可以。”
“我方才也说了,只要婶娘能拿出皇帝舅舅的圣旨,或者是让御前的公公来宣个口谕,琼华立刻便可以赶去京郊把七公主和许锦湘接回京城。”
许周氏此时坐在椅上,赵琼华说话时,抱臂站在她身前,许周氏不得不抬头看着她,承受着这股不甘愿的仰视。
碍于赵琼华的郡主身份,品阶比她的高,在这些明面的虚礼上,许周氏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亲眼见许周氏的脸色逐渐变沉,赵琼华心情很好地轻笑一声,俯身,在许周氏耳边轻声道:“婶娘,下次一定要找对人哦。”
她娘亲是当朝唯一长公主,父亲又是威名赫赫忠君为国的镇宁侯,皇帝是她嫡亲舅舅,有这样的后盾,即便是在那段不懂人心世故的从前,她恣意妄为,对后宫中的娘娘也是三分尊敬七分疏离。
除却淑妃外,便连皇后的话她都敢不听。
如今换成贵妃,索性不是什么大事,即便她阳奉阴违,舅舅知道了也只会粗粗略过,不会过问。
许周氏还真是,一番功夫都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