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耶亲率大军自王庭南下,过新兴,山阴,繁寺,一路劫掠,收得奴人两千,掠到女子四千众,粮食布匹一千车。
布耶正与左右部王正在山阴县衙里比拼射箭,以萧国人头为数,谁射中的眼睛数目多,谁的箭术就高超。
部族人拆了房舍,围在府衙周围,每当自己的首领射中一箭,便爆发出欢呼庆贺。
场中被捆着的萧国人惨叫声越重,捂着眼睛和伤口在地上翻滚得越厉害,欢呼大笑声便越高。
“吾王威武!可汗威武!”
突厥人烧了房舍做火塘,烤牛烤羊,搜罗烈酒,斜跨弯刀的大汉们面色涨得通红,围在高台的地方,奋力吆喝助威,忽而血滴裹着血腥味砸落,东西摔在高台上,顷刻成为稀泥。
“人头——”
高台上正计数的突厥兵看了一眼,大叫着丢掉了手里计数用的兽皮,“是右贤王克纶!是克纶大王!克纶大王的人头!”
“有刺客!”
“保护大王!”
突厥士兵连连后撤,迅速拿起了弯刀,布耶上前拎起那人头,见果真是自己亲封的右贤王克纶,暴喝了一声,“哪个狗儿给老子出来!”
远处传来一道男音,裹着震耳欲聋的力道,似乎自山顶压来,“速速领兵离去,否则克纶就是你的下场。”
对方一口流利的突厥语,却叫人一听便只是关内人,布耶大怒,拎过砍刀上前,“出来受死!”
布耶知此人功力高强,一摆手,弓箭手迅速护在身前,另有两名西域高手同时出掌,却叫那自屋檐飞出的男子一掌击飞在地,倒地吐血不起了。
布耶大骇,暴怒不已,“尔等牛羊畜物,岂容放肆!都给我上——”
话语未完,已被掌力击穿胸膛,万箭齐发之下,那男子身形如鬼魅,“尔等速速出关,否则必落得布耶、克纶身首异处的下场!”
话音落,突厥可汗的脑袋与身体分离,与克纶的脑袋合一处,鲜血淋漓。
“可汗死了!可汗死了!”
突厥士兵一时惊慌,几欲逃窜,军中一浓髯大汉立时大喊了一声,“他只有一人,都不要怕,为大汗报仇!为大汗报仇!”
沈平内劲灌满袖袍,再杀浓髯大汉。
“臣于——他杀了臣于——关中猪狗在房顶上——”
金庆金录兄弟抽出弯刀,沈平眸中皆是冰寒怒色,待欲出掌,随在身侧的申害拦住他,“看来突厥军中等级划分很明确,没有特别厉害的部落首领,这样杀是杀不完的,你已经受了重伤……他们不抢到东西不罢休,光靠我们单个的力量,根本杀不完二十万大军——”
沈平收掌,“去雁门说服荜庆出兵御敌。”
申害、乐清几人架起沈平,迅速消失在街市,赶赴雁门时,却扑了空,街上只剩遍地死尸,和正到处搜刮财物粮食的突厥人。
远处传来婴孩的哭声,几人寻声找到一处土窑,几个突厥大汉正拆栅栏烧火,锅里两个还不能说话的婴孩坐在水里。
“畜生!”
乐清铁青了脸色,沈平略进去捞出两个小孩,掠去房屋对面,拍掌打死两个突厥人,这一击几乎叫他站不稳,沈平检查两个小孩,幸而水还未沸,只是浑身烫红,哭得嘶声。
沈平低头吹了吹孩子通红的脸,面色惨白地摇晃着,看外头满目疮痍,跃出去抓住一个逃窜的萧国人,“萧家军呢,荜庆呢——”
那人本已十分惊惶,见是自己的同胞,几乎立时便通红了眼睛,“萧家军走了没五日,突厥人就打进来了,我全家都死了——都死了——”
荜庆定是率军挥援上党……
街上都是火烧后的痕迹,尸体无人收殓,沈平脱了外袍遮住已渐渐停住哭声的婴孩儿,看向死寂的雁门,绝望到喘不过气来。
何时才能安平,何处才是安心的吾乡……
“报——————”
九万萧家军拿起武器,欲与麒麟军拼死一战,回幽燕抵御突厥。
远处却传来急报声。
“报——————”
三名城楼小兵欣喜若狂,几乎手舞足蹈,“麒麟军撤军了!麒麟军撤军了!”
十二名武将,六名谋臣皆是怔愣,不敢置信,“撤军了?怎么可能?”
袁翁立刻上前,“如何得见?恐防有诈。”
小兵语气激动,眼里几乎冒出了眼泪,他很着急,着急回北地相救自己的老母亲,“是真的!是真的!收兵撤军,营帐也收归辎重车上,由徐令、梁焕等人前后军相护,已撤出了两里路,是往浊河的方向。”
萧寒与诸将快步上了城楼。
城郊麒麟军营帐的方向,炊烟已灭,麒麟军高歌声渐行渐远,数十万大军悉数后撤,蜿蜒于山脉间,宛如游龙,叫城中诸将诸兵不由皆落下泪来。
退兵了……
退兵了……
袁翁心震心折,几乎失语,城中将士心情皆十分悲怆激动,莫说是眼下,便是将来再遇上,也不想再与麒麟军为敌。
麒麟军远去,已看不见御辇。
信报兵出城探路,半个时辰后回来禀告,“胫口已开,麒麟军撤走了!”
萧寒压住心底翻起的涛浪,传令全军,“随本王一道杀回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