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直挺挺往后仰倒,竟是怒急攻心,已经撅过去了。
“陈大人!陈大人!你不能倒下啊!”
肖明冲要往前去看陈大人情况,被陈家家丁拦住,“你是谁家小厮,快快走开!”
肖明冲顾不上解释,急道,“各位大人,这都是女贼的阴谋,你们千万不要上当了!说不定那女贼根本不会死,只是耍着大家玩!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太中大夫朝下臣示意一眼,那下官叫来了狱丞,“身无官职,宵禁时乱闯署衙,太和宫前喧哗吵闹,罪加一等,把他押入大牢,待陛下发落。”
肖明冲被挟制住往外拖,喊道,“我乃肖明冲,曾任尚书右丞,你们让开!”
那狱丞冷笑,上下扫了他一眼,“都说是‘曾任’了,小子快滚。”
肖明冲气急,嘴巴也被捂住,一时挣扎不得,见数百众几乎散了个干净,气愤不已,“公理何在!公义何在!”
已无人应答他的话,各府官员急匆匆领着家仆走了。
薛回正领着匠人们修祭台,有光禄大夫陆子明捐赠的一笔财物,不愁找不到人赶工,只是时间紧工序多,他也不得不卷着袖子帮忙搬东西,回太常寺仓库来拿一桶朱红漆,出院门却远远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是两位主簿。
薛回借夜色掩映,闪身藏至假山石后,一时怀疑是做梦。
只见这两人手里抱着不少笔墨镇纸,身后跟进三五家丁,家丁两两扛着梁木,急匆匆往东侧库房去。
“快点,原来放什么地方,现在就放什么地方,小心别磕着。”
到那主簿进了中堂,几个家丁才小声嘟囔,“这不是瞎折腾么?前儿个叫咱们抬回去,这仓房都还没捂热,又搬回来。”
另一个汉子呵了一声,“今时不同昨日,偷盗祭财可是大罪,便是陛下没空怪罪,到时候给对头家捏住把柄,告咱们大人一个德行有亏的罪名,还怎么参加遴选?”
“你看这红林木,拿回去的那根还有些瑕疵,这会儿要送回来,怕将来说不清,只好从库房里另选一根上等的,你说这事,稀奇稀奇,着实稀奇。”
几人正说着,那边转出来的刘主簿急道,“在那边嘀嘀咕咕磨蹭什么,快把东西放好,跟我去祭台那边,可得抓紧了,务必要在寅时前,把祭台弄好!”
家丁们便不敢再议论,抬着枕木小心放进库房里。
不待薛回自假山后头出来,外头又抢进许多同僚,家丁仆人忙着搬东西,当初怎么拿出去的,又原模原样拿回来了。
怪哉!还能让这群老貔貅往外倒油水的。
薛回一头雾水,放下漆桶往祭台那边去,一进去便见自己的同僚们正挽着袖子干活,薛回猜是三十万麒麟军回来了,否则这些比闺秀还金贵的同僚,素日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层压一层,怎么会大汗淋漓地亲自敲敲打打。
甚至还有别的署衙官员来帮忙,两名大理寺丞见他站着,招呼了一句,“那谁,快来干活!傻站着干什么!”
薛回应了一声,那两人也不管他,拿着木槌敲楔子,时不时擦擦额上的汗珠。
“好恨,为什么不晚生个几年,想我年轻时,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又满腹诗书才华横溢,那是做一国之母的不二人选!”
“我也是我也是!时不待我,但好在家中小儿尚有几分才貌,或可一试。”
“你儿子风姿样貌不俗,位列上京城四公子之一,肯定能得陛下亲眼,老余,老余,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老钱你也是,咱们相互扶持,苟富贵,勿相忘!”
两人乐颠颠地忙进忙出,薛回听得呆住,再一想先前听的遴选二字,明白了个中真意,顿时哈哈大笑,念及这两日来所闻所见,实在瞬息万变荒诞至极,不由笑得更大声。
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道,任凭你是如何的官场老油子,也得陷入这黄金彀中!
看这热闹的场面,别说是十六丈宽的祭台,就算是百丈,只怕今夜也能修全乎了!
路过的匠人们挑着砂石,听得笑声,驻足停了一下,相顾摇头,小声叹息,“又疯了一个。”
薛回止住笑声,摸了摸鼻子,提了两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无论如何,三个月之前,谁也不会希望麒麟军回不来,朝内朝外齐心协力,又有秦牧、盛骜两位名将,麒麟军骁勇善战,那吴顺如何会是对手。
无论是事先预谋,还是顺势而为,此一道圣令,不可不说是神来之笔了!
抱厦外停满了马车,各家夫人坐不住,已经顾不上男女之别,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选妃?天啊,你没听错吧!”
“不是选妃,是选皇后,选后宴!”
“女子也能选后?”
“这都什么事,她当真以为她是皇帝了!还选后宴,笑死人了真真是。”
“她本来就是皇帝啊,只怕这天确实是要变了。”
“不管怎么说,女子选后,真是从未听说过的奇闻了,好荒唐。”
“怎么宫门口的动静小了,好像是散了。”
“怎么了,不罢朝了么?”
“官人回去了,肯定是出事了。”
各家仆人来回传消息,纷纷扰扰。
李府的马车停靠在最前侧宽敞的地方,李莺披着件绣金氅衣,脖颈处一圈狐裘毛,揣着手炉笑倒在小榻上,“选后,她是不是疯了,还在做皇帝梦呢。”
李莺吃吃笑道,“她这是死也色心不改呢,临死也要过一把皇帝的瘾头,还选妃呢,不给她美死,真是笑死人了。”
柳媪毕竟年岁翻了一番,只听仆人们的议论,便觉得不太妥当,想想那没什么地位的末流小官都急匆匆叫了夫人回去商议,更不要说府中姑爷,本就是靠着女君家世才当上的大官,不是个自立的,这会儿不得动心思呢。
要姑爷当真起了异心,女君不得伤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