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书房如此,后院也是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柳树是个対‘自己人’心直口快利落的性子,这些年当官夫人也不是白当的,年龄也不是白长得,在外还是能唬住人。
之前严谨信成了内阁红人,官场上的贵妇人们争相结交柳树,要走动,结果是面上看着笑盈盈的奉承你,实则是话里藏针处处笑话讥讽你是暴发户土包子没底蕴不懂规矩。
柳树是不会那些拐弯的,可谁対他不善意是能感受到,当时就怼了回去,扫了几家颜面。之后背地里就传开了,说柳树是‘失了贵妇规矩的悍夫’。
后来久了,柳树就忍了忍,学了一些阴阳怪气的招儿。
如今全用到唐柔身上了。
唐柔带着莹娘还有二郎到,黎周周相迎,先是客气了一番,好久不见身体如何云云,转头就看莹娘和二郎。
“近十年没见,小莹娘都长大了,亭亭玉立的漂亮模样。”
莹娘如今十七,真是大姑娘,模样像她娘带着几分南方的秀美,眼神还是明亮,只是浑身气质稳重端庄了些,不像以前小姑娘活泼灵动。
“顾夫人好。”莹娘福礼。
黎周周:“这可客气了。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玩的,叫阿叔。”
“阿叔好。”莹娘便改口。
见二郎。此子是黎家一家到了昭州,大约九十月份生下的,因此黎周周从未见过,此时这孩子十一二模样,长得略有些圆,个头也不算高,却看着怯生生的怕生。
黎周周一想也能想来。
郑辉在丰州四五年,唐柔性子稳重规矩,自是关门谢客,很少带孩子出来走动,反正二郎看着还不如他姐姐小时候活泼胆子大。
“叫什么?”黎周周爱怜小孩问。
唐柔便先一步说:“大名光字,郑光。”
“这名字好,同他阿姐了,莹莹光芒——”黎周周话都没说完,旁边一直当空气人的柳树便阴阳道:“那是挺好,现成的芒字可不是有人接了。”
舞姬生了一子,孩子才两岁大。
唐柔听闻,面上看着没什么,只是握着帕子手紧了,抿了抿唇,还挤出一个笑来。黎周周自是不能由着小树来,在他家,他家请的客人,不能让唐柔受了言语刻薄,再说孩子也在场,都不合适。
“大嫂俩个孩子够了,凑了一个好字,只等享孩子福了。”黎周周打了个哈哈说完,轻拍了小树胳膊一下,“别在外头站着说,咱们进去聊聊。”
“莹娘你同弟弟去福宝院子玩,大白和小黑都在呢,他俩来得早,都是儿时小伙伴,福宝在昭州可记挂着莹娘阿姐,在叔叔家别拘束客气,去玩吧。”
黎周周说完,自是有丫鬟上前引路。
等孩子一走,场面就尴尬冷了。柳树是板着脸还气,唐柔坐立不安的,黎周周:……
“不然我还是看看孩子去?”唐柔要起身。
黎周周说:“孩子们有孩子们玩法话题,咱们好久没见说说话。”他看大嫂难受,便不说客气话了,“小树只是气你当日话重,他是为你打抱不平,同情可怜你处境,你反过头说他多管闲事。”
“大嫂,你要是不乐意我们插手为你说这些话,以后我们不提,咱们还客客气气的就成了。”
这么多年情分,小树自是不会因此交恶什么的,但真冷了人心,那就关系淡了,两家也就远了。
唐柔一听黎周周此话,温声软语说:“我知道小树是为我着想,可已经发生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他在外头四五年,身边有个伺候的,我也不奇怪。”
“我们夫妻十多年过去了,之前屋里干净,没个旁人,也是我走运,可如今来了一位我也能想来,反倒还松了口气,莹娘年纪到了,该议亲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吵吵拌拌的,我还能怎么办?”
虽是这么说,可唐柔哪有不委屈的,要真如话里所说大度不介意轻松了,为何眼眶是泛红的?只是就是已经到了,世道如此,当官的纳一妾稀松平常,她要是因为这个,让柳树严家替她出头争执,那対严家不好,対柳树名声也不好。
再者,也会把郑辉推到那女人那边的。
“十几年夫妻,他兴许是一时糊涂,不至于给我难堪的。”唐柔同郑辉睡一张床这么多年,夫妻心性如何,唐柔其实也知道。
柳树是气哄哄道:“你这么说,那就是我家活该,是我多嘴多舌替你出头,是我男人活该被郑辉戳脊梁骨,全都是我的错了。”
“成了,以后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咱们就当没关系了。”
唐柔一听,当即滚滚落泪,犹如哑巴吃黄连,是一肚子的苦水,全成了她的不是了。
这么多年,尤其是郑辉去丰州四五年,严家帮她许多,唐柔怎会不知好歹,只是当时郑辉带一脸伤回来,看着她一脸愧色,转身不敢进她的院子。
唐柔怕极了,怕回到从前,回到她一人在老宅院子住着的时候。后来知道,郑辉没去妾室那院,去了书房,唐柔也没松快起来。
她知道,郑辉愧対她,也会愧対那妾室舞姬,最后干脆谁的院子都不去了,就这么下去。她不愿的。
“我有时是羡慕你们的。”唐柔低声说。
柳树一下子就火起来,说:“你羡慕我和周周哥男人都不纳妾?还是羡慕我们在家做主说话男人听?谁家没两本破事,没狗屁倒灶的窝囊火?”
“是,我老早在村里时也想过,严谨信他高中当官了纳个妾生一串,把我休了,可之后我就想,他要是敢纳妾背着我有人,我就把他休了。”
“当时做生意买卖,郑家条件好,你说你妇道人家怀着身子不好抛头露面,行,后来到了京里,周周哥去了昭州后,我说你孩子大了,别整日窝在后宅,跟我出来一起做买卖,你说不规矩被人笑话。”
“不说眼前,你就说过去,你有没有在郑辉跟前提给他纳个妾?他就是没这个心,你给他嘴边递话,让他心里没个好歹,知道你好拿捏,纳妾了就张口说糊涂了。”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你要是还这样子,以后有你后悔委屈的。”
“你在我跟前哭有个屁用,关起门来,我过我的霸王日子,我就是悍夫我就是没规矩,我痛快就成了。你大度你贤惠你就慢慢哭着吧。”
黎周周拉气呼呼小树坐下,给递了杯茶过去。
小树说这么多,发这个火,其实也不是气唐柔说他多管闲事,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唐柔性子软、顺从。
“大嫂,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