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枝繁叶茂,扎根深厚,就是皇权想动也得多番顾虑,怕拔了树牵连多了。自然太大了被皇权忌惮,成为眼中钉想除掉。
这世上就没全须全尾的事,都是有好有坏的。
“大哥暂时回不来,大嫂那儿心情不好担忧很正常,不然关门谢客算了。”
黎周周道:“大嫂生性小心些,应当这么做了,小树再时不时帮衬一二,我这次送一些银子过去。”
小树那儿也一大家子呢。
七月底王坚押货出海,苏石毅新婚才两个月多,黎周周本来意思歇一歇,苏石毅说不了,他也去,不过走的陆地那趟,从昭州出发,一路经过鄚州,金都布政司直上,怕是到了唐州就卖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车马去岸口接两浙来货。
如此这般快了。
苏石毅自打成婚后就稳重不少,也看着拼了。走货前两日,把柳桃接了送到了黎府上,他没在家,柳桃一人在家无聊,不如来黎府和霖哥儿能作伴。
霖哥儿可是有许多话好奇问桃子姐呢。
柳桃面色红润,听了打趣的话,便说:“小霖哥儿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怎么这么好奇成了亲什么样子的,也是,你也不小了十七了该找夫家了。”
本来就是下午喝茶说话聊天,一边做做手工活。
黎周周听了,停了手里活小心看了眼霖哥儿。柳桃没提,他还不觉得,在他心里霖哥儿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哥儿,对情情爱爱夫妻之情单纯的什么都不懂,就是个一团粉嫩的白面团。
如今一看,下午阳光照过来,霖哥儿穿了件鹅黄的圆领衫,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脸还是小小的,皮肤生白,阳光透过之处,微微的容貌和血管都能看见,眉略细一些,眼神清澈,面容褪去了小时候一团稚气,带着清秀起来。
是个大人了。
霖哥儿就是如今时代下家中有钱富养的小哥儿,他自己本身也爱漂亮,喜欢打扮,每日收拾的整洁妥帖,衣服颜色搭配的好,细节更是细致。
即便是擦了粉涂了口脂也是清爽的小哥儿漂亮。
“我倒是不想找,还想在老板这儿多住两年。”霖哥儿笑的眉眼弯弯说。
黎周周:“你爱住多久住多久,我是欢迎你们的,就是你家里怎么说?”过年时,霖哥儿母亲也来府里拜年,提了个话题说起霖哥儿亲事,结果还没聊两句,打了个岔子给岔过去了。
“我阿娘说不急。”霖哥儿说这话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针道。
黎周周想,霖哥儿阿娘说的‘不急’怕不是这个意思。
‘你年岁该挑夫家了今年先挑着慢慢找不急,等明年再定也成’的这个不急。
霖哥儿心里是不是有人了?黎周周思忖,但这话不能这么问,霖哥儿面皮薄定不好意思,回头再问问。
这时天气热,大家就喜爱午睡后到一处做活聊天,放上冰山更省一些,有时候容烨也过来——学校放暑假后,容烨这位音乐老师活更少了,只需去官学教学便可。
八月初,京里。
今年尤为的热,天顺帝里外几层穿着,坐在紫宸殿中早已背脊湿漉漉一片,自然引得肝火旺盛,将刚赵家递上来的折子全都扫落在地上,太监吓得噤若寒蝉也不敢动。
唯独断臂的诚亲王不顾殿中氛围,弯着腰在捡奏折。
天顺帝不耐烦呵斥道:“死人吗,让诚亲王亲自动手。”
这下惊的殿中太监活了一般,规矩的捡了奏章而后摆好放在龙案之上,天顺帝挥手让下去,诚亲王走到一旁,见殿中无人,才说:“皇上息怒,二哥如今在外,不听圣言,一意孤行,京中难道就没能威胁到二哥的?”
“他就不怕?”
“什么二哥?狼子野心的东西。”天顺帝先是骂了一句,而后火气下来了也有几分犹豫,跟五哥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家在京里,宫里还有贵太妃在,威胁是能威胁,可要真是动手了,那这就不能挽回了,到时他带兵杀进京中如何是好?”
五皇子垂目,之前他煽风点火,这个蠢弟弟已经动了心思,如今倒是反应过来了,此时便一副好心肠说:“也不是真动起来,我是看他欺人太甚,替你担忧,吓唬吓唬罢了。”
“朕知道五哥你不会害朕的,也是为朕想,只是老二那狗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日敢在紫宸殿挥剑——”天顺帝说到此目光到了五哥断臂上,顿时更是心中后怕。
幸好没写书信威胁。
“朕如今是皇帝,赵家朕会好好厚待好好奖赏。”
“圣上就不怕养虎成患吗?”
“赵家是恶虎,可朕也不是没人可用,京中这么多世家,还有容家,南边的兵马也在,不过气还是要出的,丰州的粮草先放一放,紧着戎州来。”天顺帝下了决定,还自诩聪明。
五皇子听闻,也低头笑说圣上圣明,只是心里笑话这个蠢弟弟是废物,既然想要拉拢厚待老二,那就干干脆脆的,如今拿着粮草威胁,想学父皇一打一赏,可却看不清局势,这样前头厚待赵家的表面示好全然都没了,只会让老二更记恨。
记恨好,早点反,杀到京中,血流如河。
好啊,好啊。
京中和丰州那边便是如此对峙起来,打破这胶着对峙的不是丰州与茴国的战况,而是八月中,南夷那边的消息——
南夷老王去世了。
难怪之前南夷一直没声没息的。顾兆念了念,心中觉得有些不好,之前蕃国听茴国动态,那边不打弱了,这边就停了,加上南夷一直没在动手,所以显得很平和。
可现在看来,倒像是南夷政权更迭,内政乱着,对外就平息了。现如今南夷老王去世,新上位的王子不知道政念如何,是想和平还是要继续打。
很快顾兆就知道了。
南夷进攻了,这次打的还是忻州。
也幸好顾兆之前老往忻州跑,百姓村庄同播林安南底下的村庄一样,有防护队,挖了地下室,藏了食物和水,这边的村庄守卫队当时察觉不对劲,通知人回村报信,老百姓纷纷藏到了地下室中。
所幸大多数百姓平安——还是有死亡。
顾兆到达时,这里的村庄烧成了灰,百姓们灰头土脸哭嚎声哀恸,空地上放着一具具烧的不成样的尸体,或是被砍杀的尸体。
“大人此处难闻,还是先避一避。”下属抱拳说。
顾兆蹙着眉望着眼前一切,他见过死人,但没见过这么多的尸体,死状凄惨,空气中是烧的发臭还有肉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可他呕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