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铺子的昭州妇人见状,就是那些热情高嗓门的,现如今也安静下来,不敢上前叨扰,只是眼中羡慕,不过没想到,这位老夫人看似不好相处,还主动同她们讲话呢。
“我来买衣裳的,本觉得苎麻便宜不如流光绸,您一穿我觉得倒是怪好看的。”
“您这身真是好看。”
聊起来了,其中一妇人便带着喜气说:“我家儿子定了亲事,秋日来就要成亲,想着来这儿买一些好料子,送去女方家中,人家女方可是在厂子里做工的。”
这便是炫耀新儿媳是工人了。
其他人自然是夸赞,说找了个好儿媳。白茵在旁听着,昭州的妇人们很爱说厂里做工的女郎,提起来便是羡慕,也爱讲学校上学的女郎,反正要读书识字进厂做工干活,相貌倒是放在了后头。
昭州百姓脸上积极上进的样貌,不是一朝一夕改的。
白茵也爱听学校的事,她知道,女子哥儿皆可入学,连着福宝也在学校上学,里面教授识字算术记账种田绣花。
再等后来,暑假结束了,白茵去了学校讲课教画画,回来许久,同孙沐说:“昭州甚好,若是他能托生,就托生到这里。”
“他想如何便如何。”孙沐道。
他时常觉得明源并没有离去,老妻也是这般想,若是明源真的执念在身放不下,跟在他们夫妻身边,如今到了昭州也能见见这昭州学校哥儿女郎的风貌,若是舍不得京里的子致,那便陪着子致。
总归他高兴了。
或是投胎托生了,忘了前尘种种痛苦,也好。
夫妻二人相识,默默许久,终是彻底放下了心结。
就说孙沐夫妻来昭州的第二日,梁江得了消息便主动来拜访,身子不爽利的梁母听闻也起来带着孙儿来黎府拜访,是姿态放得低,言辞间希望孙先生教授孙儿读书识字。
孙沐听懂拒了,他这一辈子,顾子清便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便说官学也很好,他会去官学讲学,让孩子早早去官学开蒙就好。
梁江一家拜访完了,陈大人一家也来——陈大人极为佩服喜欢鹤仙人的诗,自然是要一睹其容,若是能说两句诗,那就更高兴了。
第五日,隔壁院的容烨登门了。
“二皇子是否曾经戏言要纳明源为侧妃?”
容烨点头,“是。”
“那便与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或是别的计谋。”孙沐一生读书讲学,闲云野鹤淡泊名利,他不喜朝堂斗争,不喜那些人因为权势用计谋手段。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面容平静,说:“一如过往,不曾相处。”
意思那就和以往一般,是陌生人,该如何便如何。孙沐依旧不喜权势阴谋之人,对容烨那就是不打交道,没什么关系。
这事便作罢。
容烨却眉目略有一些失神,还有一些落魄,却快速的掩藏中,极力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骨,起身拱手作揖离开,只是踏出门时,展露出几分的怅然若失迷茫来。
有时候漠视不在意,于处心设计,心中愧疚难安的人才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吧。
容烨本来心存死志,众叛亲离,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拖着病体来昭州,便是想死前看看昭州是什么样子,看看大名鼎鼎用着夫郎身份被众人提及的昭州商黎老板。
到了昭州,治伤,几次生死之间挣扎,他这一条命竟真的留了下来,但容烨茫然了,他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以什么身份活下去,便主动吐露说他曾经设计做下的错,他知道黎周周的相公认了孙沐为师。
那他于黎家人来说,该是仇人的。
可没等到黎周周同他相公赶他出府,没等到被指着骂他作恶,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苦闷痛苦,却真的过来了,堂屋的冰山一日复一日,从未断缺,还有送来了治伤祛疤的药。
‘……霖哥儿就想起你来,买了回来才想到小田那儿也有,也不知道真假还得小田先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能用’。
他如今丧家之犬都算不上,身上也无贵重财物,并无所图。那就是真的单纯的在关心他。
伤好了,人也好起来吧。
容烨念了一遍,却难安,然后便等来了孙沐及其妻子,听闻府中来的客人是谁后,容烨有些慌,还有几分的怯。
等真的赔罪,没了过往牵绊。
容烨好像也没留在黎府的理由了。
七月底,昭州商年中大货发出,今年不一样了,多半大半是发去中原,还有一小部分发去鄚州忻州,三州城相通的水泥路修好了,这去往其他两州城的货是有忠一忠三押的。
水路依旧是王坚看,陆路是苏石毅看。
这次的陆路车队马车轮子全都换成了橡胶轮胎,从底下各个府县运送到昭州城时,围观瞧热闹的有城中百姓,还有商贾,见这马车轮子都是黑的,自然好奇起来。
“这轮子怎么是黑的?”
“是不是涂上黑的吉利啊?”
“我只听过红的吉利讨喜,可没见过黑的吉利。”
这倒是,办喜事那都用的红色,要是用黑色那岂不是——
呸呸呸。这昭州商要出货,可不能说些不好听触霉头的话。这些商贾把心里想的也打消掉,更别提念出来,商人们忌讳这些,便纠正回了正轨。
“这黑的到底是啥?我瞧着好像比以前走起来轻快了?”
“以前装了货,走在水泥路上也压着印子,自然我说的是灰尘印子,现在——”这人本来想吹捧几句黎家,结果一看水泥路,这些车走过去水泥路上的印子更明显了,还是带花纹的。
“……”
大家伙便哈哈笑话这想拍马屁没拍好的。这人恼羞成怒,便说:“那你们说这是什么?我是没见过,但黎老板既然能用在车队轮子上,定是好东西,现在还没在市面上见过。”
藏着不卖,那肯定更是好的宝贝,或是极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