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烦死了。”四哥儿正烦着,不想和霖哥儿说话。
要是因为他,林巧娘挨了打,那可咋办。
“以后发节礼,只许工人进场,家人拦在厂外不许进来。”黎周周先把规矩立了,见四哥儿是真急,便问:“林巧娘是什么态度?”
“知道。”
四哥儿先是点头,觉得这主意好。等听到后头老板问话,愣了下,仔细回想了下,“林巧娘抱着胳膊藏着脸躲着拧,肯定是觉得丢人了,然后把到手的半两银子全都给了她婆母,她婆母才作罢不闹腾了。”
“这种事情帮的一时,帮不了彻底。须得林巧娘自己愿意站出来,她把银钱又上交了,其实心里也知道,她婆母这么闹腾让她没脸,实则就是想要银子,交了银子换了片刻安静,你越是给林巧娘家送银子,以后她婆母便闹腾的越凶,越欺负林巧娘。”
黎周周想到了在村里时的王阿叔,他将王阿叔的事简单说了两句。
“最后是怎么好的?难不成真被磋磨到死吗。”四哥儿气得脸都涨红了,他可太恨了。
旁边霖哥儿是吓得脸煞白。
“后来王二狗死了,王阿叔送了儿子去学医,如今日子好了。”
四哥儿说:“还得等人死啊,林巧娘男人年轻着,还能干苦力出海捞鱼,要是求只能求老天爷了……”
“这男人一死,林巧娘不是还要照顾刻薄婆母和公爹,还有小叔子小姑子这一大家子。”霖哥儿觉得不好,“年纪轻轻的还要落个克夫的名声。”
“那可咋办啊。”四哥儿一想也对,不由看老板。
霖哥儿也看向老板了。
“和离便成。”黎周周说。
四哥儿和霖哥儿是两脸震惊,俩个孩子年岁还小,从小受着长辈的教导,只听过孝顺父母、伺候公婆、勤俭持家、贤惠度日,可从没听过女子/哥儿还能和离的。
“啊、啊这、这……”四哥儿都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这样不对不好不成,可仔细一想为何能是不好的呢?
霖哥儿则是咬了咬唇,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因为要是和离了,林巧娘一人在厂里赚的钱——他知道寻常百姓家一年花销才一两银子,林巧娘挣得肯定够自己花了,还不用挨打,受婆母刻薄。
可名声不好,传出去大家都要说林巧娘的。
霖哥儿是脑子里拉扯的厉害,因为他想到在家时,阿奶阿娘都同他说,在家听父亲的,出了嫁要孝顺公婆,伺候好男人,这才是贤惠好的夫郎。
要说孝顺,林巧娘的男人就很孝顺他自己娘,银钱上交,不许人说自己阿娘半点坏话,可受苦挨打的全是林巧娘了,万一要是他成了林巧娘呢?拳头抡到他身上呢?
“说这么些,其实第一个做决定的是艰难,人活着便不可能真不听不受外人闲话影响,大都是磕磕绊绊凑凑合合勉强过日子。”
“不过有些日子夫妻二人合心能过好,穷了不怕,勤快些就好,婆母刁难了,男人心疼私下里周旋补贴也可以,孩子没什么大才能,那便健健康康平安就可,夫妻二人一体,要互相体谅扶持。唯独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整日挨打吃不饱饭,命都快没了,如何过日子?”
黎周周见过王阿叔,见过府县里马家嫂子上吊,如今见了柳家妹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就没几个妇人、夫郎是有过和离念头,是宁愿死,都不敢有这念头。
怕的就是唾沫星子,旁人眼光。
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和离了,娘家不要,没了夫家,可不是没了家吗,有没有工,赚不得钱,活下去艰难,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今不同,昭州城建了一所救济院,专门救济活不下去的妇人、夫郎,被丢了的孩子。”黎周周跟四哥儿说,“带些肉蛋送给林巧娘同村的女工友,说林巧娘是咱们心安的工人,不许林家的打人了。”
看林巧娘是没有站起来的念头,那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
四哥儿得了话去办事,只是一路上都在想老板说的话。而霖哥儿更是小脸白着,回到屋里同奶兄李木说起来,李木则安慰说:“霖哥儿你莫怕,林巧娘那是娘家不成,没办法才指了个那么的混账,李家富裕,老夫人疼爱你,定会给你寻个好亲事好夫君的。”
“那你呢。”霖哥儿小脸紧绷绷的,“不成,你以后的亲事我得求了阿奶帮忙相看,你也不能落了火坑里。”
李木知道霖哥儿心肠软,说:“谢谢霖哥儿记得我,那我肯定日后也和和美美的,别想了,想的害怕夜里要惊醒了。”
如同以往一般,霖哥儿怕什么,李木就解决了什么,都护着霖哥儿,这日子十分和美顺心的没什么好烦恼的。可不知为何,霖哥儿这次没以前那副事情解决了就抛开烦恼开开心心的小孩心性了。
天气冷了,黎周周回了昭州城,又带了一个小哥儿回来。
昭州城的商贾们都打听到了,是吉汀李家的孩子,还打听到了今年的椰货买卖赚头,个个是眼红的快滴血了,恨不得回家抓紧了,甭管是夫人还是姨娘肚子里再生个哥儿出来。
“现在就算是生了哥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还有福宝小少爷在嘛。”
这倒是。众人顿时夸: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想事想到那么老头去了。
说了一干闲话,可归根究底是当下。
“我听说又要招商了。”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顾大人说了黎老板从吉汀回来,选个日子招商。”
“确实是有消息,这些天黎老板去了吉汀,顾大人不是出城了么,往播林安南去了,听说在那边问了许多当地养蚕的,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那也是播林安南两地的便利,就跟吉汀一般,大商贾还能露个面,跟两府县商贾当地势力挣一挣,咱们这些可如何是好,唉。”
“顾大人想着底下的,也要想想咱们啊,是不是我上次送的银子不够多?”
“什么送,那是捐,捐来修路了。”
“不对,我听说咱们昭州也有关系,之前夏天时,顾大人找了许多木匠圈着,个个嘴巴严实,撬都撬不出来什么话,如今两府县养蚕,昭州城外又盖了两个厂子,我觉得不对。”
“你这么一说,各个串起来了,是有点动静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买卖呢。
商贾们闻风而动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是琢磨不出来,说来说去这场的聚会只有两个重点:一家家户户生哥儿。这虽是玩笑话但还真有人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