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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1 / 2)

黎周周拿了三千两出来,严家银钱紧,但去年朝廷发的米粮没卖多少,也亏了严家长辈地里刨食,习惯了多囤一些粮食,加上他家人多,严谨信便说暂且不卖了,都留着,一留就留到了年底。

如今剩着自家吃的粮,余下的米算起来还有七袋,这便是七百斤了。

郑家是出药材,这会自然不可能去平安镇了,一来一回都到明年开春了,郑家做医馆药材生意的,郑辉曾祖父又是走南闯北的走商,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现在联系上了京里的药材商,药材是买的,不过没要高价,和往日差不多,已经便利。

黎周周拿了银钱买了棉花布回来,加上之前家里囤的,就把西厢房两间铺开了做,严母严阿奶、蓝妈妈、小树、张妈妈,唐柔怀孕了身边留着丫鬟要伺候大小,不好折腾来回跑,要是冷了摔了滑一跤就不好了,心意到了就成。

大家伙都到了黎家院子开始缝衣裳缝被子。

棉花布都是有限的,黎周周便想着不用缝太厚,能顶过扛过这个冬日就好了。严阿奶点头絮叨说:“冷些就冷些,多救活几个才是道理,以前在村里时,冬日里也冷,穿着多少薄厚我心里有数……”

冻不死,就是冷一些。

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都知道这个理,就拿柳树说,他小时候穿衣裳那是补丁叠着补丁,都是捡哥哥姐姐穿不下的穿,衣服都洗烂糟了不怎么御寒,棉花都是好几年的,他冷了就多干活多跑跑走走。

现在是活下来就成,不可能穿的厚实厚实的让你手心冒汗。

“夫人心善,这流民灾民的命韧,给一口气吊着就能活下去。”蓝妈妈说。她家也是扛过来的,就像是那地里的草,任凭老天爷作践,只要没死就能活的好好地。

袄子也是短打,怎么方便怎么做。

后来蓝妈妈还叫了自家闺女来帮忙,方六也是,家里他媳妇,弟媳也过来了,他也是灾民,涝灾,地里庄稼泡的颗粒无收吃不饱饭,死了姐姐弟弟,爹娘带着他们一路上京,路上熬不下去又死了几个。

等到了京里,爹娘吊着的一口气也散了,人没了,他和弟弟成了孤儿,这些年活下来扎了根,最知道当流民的苦。他兄弟一听他说,府里的夫人买了棉花布给流民做袄子,人手缺,都是官老爷的爹娘、夫人亲自上手,当即就过来了。

该准备的准备,等衣服、米粮、炭火、药材都备齐了,休沐时,三家男人,柳树黎周周也跟着去,他俩是哥儿,个头高身子骨也好,能帮忙。

拉着几车物资,上头用油纸盖着,怕下雪打湿了。

到了城外一问看守门卫,对方原先是不耐烦,一听三人是官老爷,去城外救济灾民的,便好声好气指了路,“……灾民现在不让守在城门外了,之前有像三位老爷这样送东西的善心人家,东西被一抢而空不说,还伤了府里的丫鬟,那些灾民闹的乱,踩死了三个,互相大打出手的打死了四个,如今全都集中到一起了,往西走个两里路就到了,有五皇子调兵看着,现在好多了。”

不像之前,这城门外乌压压的一片,那些灾民说可怜,闻着什么味了,就跟饿狠了的狼一样,蜂拥上来,一个个饿的皮包骨的但力气大不怕死,见了就抢,生米都敢往嘴里塞。

这吃了生米,有好几个没活过夜里的。

还有得了东西的,有些人瞧见了,夜里偷摸,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每天打开城门,就有十来具尸体,有的是冻死饿死的,有的嘛被打死的捂死的捅死的。

乱轰轰的,也没户籍册身份记录,死了都不知道姓谁名谁,随便拉去乱葬岗埋了——如今下雪天寒地冻的挖坑都挖不出来,随便铲几下雪覆盖了就成,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每日死人,可城外的灾民非但没少,还越来越多了。

幸亏五皇子借调了兵过来,不然这城外指定越乱。

顾兆几人赶车到了灾民处,远远就能瞧见一片空旷荒芜的野地多了乌压压的一片,士兵正搭建茅草屋,那些灾民夜里就睡在外头,有的用茅草木头搭了个简易的三角棚,有的找背风的地方睡,反正一路能走过来,御寒经验是有了。

这些人见了他们东西,明明还没到,百来米的距离,靠前的灾民便闻风而动要赶过来了,那些人个个瘦的如柴火,身着褴褛,尽量裹着严实,身上的衣裳都不是一处,有的不知道哪里捡的,几件拼着一起穿。

柳树吓了下,他没见过这样光景。

严谨信将小树挡在自己身后,柳树才略略好一些找回了神,“比、比我想的要——”要什么他说不出来形容不了。

比想的还要可怖。

顾兆生在现代,虽是孤儿,可吃饱穿暖还有学上,以前也有灾害,地震洪水,他在新闻中看到,国家政府积极营救,各地方捐款,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也捐过钱。

可到了现在,小农经济下的百姓底层,面临天灾,从书上字面看,与听人学舌,都不如现在直面迎来的冲击和可怕。

……现在还是命大活到京外的,顾兆都不敢想宁西州的百姓又当如何。

这些人不像人了,原始的生存本能。

顾兆几人带的五车东西,也幸好都是身高足的大男人,还是有几分威吓的,那些流民冲了上来,不敢上前抢——后头不远处就有兵。

只是个个哀嚎:“老爷们行行好,我好饿好饿。”

“老爷救命救命,我儿子快活不下去了。”

有衣衫褴褛的母亲怀里抱着冻得脸青的孩子哀求。

他们车走了一路,这些人便跟了一路,用饥渴哀求痛苦的目光看着他们,不难心软,可几人都发现了,这些人看车上物资时眼底有凶狠精光。

不能现在发,现在发就乱了。

能冲过来第一批的都是有经验,知道城里人会来救灾,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些人也瘦也饿也冻,只是精神还好,跑的也快。

等到了灾民区,有兵看着,在救助。

几人到了地儿,队长知道是官老爷亲自来救灾,随手指了俩兵过去看着,嘴上说:“各位大人,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些人个个都精着,还是贱骨头,千万别被蒙骗了。”

这话说着呢,不远处刚尾随他们一路的就有个麻杆男孩,眼里冒着精光和狠意,只是队长看过去时又跑开找了地方缩着起来。

就在一处空地起了柴火架上铁锅熬粥。馒头是已经蒸好的。

灾民瞧见了,都围着守着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等救济,有兵看着,都规规矩矩,只是偶尔哀嚎两声,说饿说冷。

顾兆瞧有千人,问了小队长,现在每日还有流民过来,每日几十上百的增加,现在盖屋都来不及,只能搭着草房,朝廷也送米粮,只是还在路上得等等。

等粥熬好了,闻着香味,不用叫,那些灾民便过来,因为知道是官老爷在,还有当兵的,也没敢插队,都排起了队伍。

之前那个麻杆男孩本来是在附近守着,见粥好了就往前头凑,被那队长骂了一通,让滚到后头排队去,队伍长长的,男孩头发杂乱垂着,遮盖住了神色,往后头去了。

队长见顾大人看,说:“不是我对他心狠,三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孩子同一处来的灾民,睡一个棚子,有个男的被石头砸死了。”

“你见他杀了?”顾兆问。

队长摇头,“我早上听手下说的,一间的茅草棚子底下,睡了十多个人,都说看不清记不得,夜里有个瘦影子,砰砰的响,太黑了看不见。”

“后来那一棚子的人都躲着,指定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