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不孝。
可忘了一点,黎老太黎老头是黎大的父母,与周周和他隔着。大历尊的孝道,至亲的是给了生命的骨肉亲,意思当爹妈的是第一位,黎大不去告,周周和他的身份可以站得住脚。
拿孝道说话压人,他俩也可以。
为了给死去的阿爹讨回一个公道,是当子女的孝。
“那、那明日便去吗?什么时候去?”黎周周躺不下来了,坐了起来。
顾兆便也坐了起来,用被子给两人捂着,哄着说:“不急,等黎老太来闹,你先别跟爹说这事,要是来闹咱家往日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她先嚷嚷,一概不管。”
“啊?”黎周周懵了,不是说告官的吗。
顾兆摸了下鼻尖,得说个像清纯无辜小绿茶的说法才行。
“周周你想啊,坏蛋是三房对不对?早早分了家断了关系,如今偷摸来打探消息,不就是从哪里听到咱家铺子挣钱的,现如今二叔也不送便宜粮了,咱家上了府县,他以为咱家没根,就跟欺负二叔一样欺负咱家,随随便便能闹一些银子,要是不给银子,那就拿官差来吓唬咱们。”
黎周周点头,“相公你说得对。”
“黎三家现在自大着,自以为有关系有人,还拿孝道想压爹,让他们先来,咱们掰扯清了以前的旧事,让巷子里邻居听听,爹和你的为人大家伙都看在眼底,到时候那些坏蛋闹事了,大家也能做个见证。”
舆论支持先搞一波。
他家要是先告状,尽管他家没错,可时下人骨子里是尊孝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想法,难免有些人会说:黎家生意好了得理不饶人、人都去世那么久怎么还把老人告了、年纪那么大了还被孙辈告衙门可怜如何如何。
黎老太老头再卖个惨,到头来是他们不是了。
想要告状,那一定要把自己放在‘可怜’位置上,一定是要太惨了、太可怜了,被逼迫被压得受不住了,才咬着血泪拼一把。
这样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然说出去就不是他和周周为了替阿爹讨回公道的孝顺人,而是被指着脊梁骨要挨骂的。
一件事,你哪怕占了理,可不能硬来,还得讲方法的。
划重点就是要卖惨。
顾兆不能这么说,周周和爹不是拿阿爹来卖惨的人,父子俩是挺直了脊梁骨的人,过去哪怕日子再艰难,也没去老屋低个头服个软,给黎三继续当牛做马。
不可能的事。
“你就和爹照常做生意,等时机到了就成。”顾兆说。
黎周周不知道啥时候时机才到,可他信相公听相公的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说为了一时,等不了了的。
说开了,中午张嫂说的话提的醒,黎周周心中彻底放下了,知道有的应对就成,便和相公躺了回去,侧着身亲了下相公脸颊。
“相公。”
“嗯。”
顾兆回看回去,帐子中,明明黑暗,可他家周周双眼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便没忍住侧身过去,吻了一下,“睡吧。”
两人一觉睡得好。
黎大躺在床上望着房顶,黑洞洞的,睡不着。
第二日,黎家早上照旧,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
如今快月底了,天冷的厉害,顾兆是拎着暖手炉上学去的,第一次拿是十多天前,还被郑辉笑话了一顿,说才几月就用上炉子了,哈哈哈呲着牙笑话他。
顾兆当即便说:“我自小身子骨便弱,我家周周心疼爱护我,这是爱意。”郑辉不懂爱!
“知道的是你家夫郎疼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惧内,手炉现在拿上了,以后我看你怎么办。”郑辉是没恶意的,就是调侃。
顾兆也知道,两人说话便是这样,没人往心里去。
“惧内有何不可。”顾兆捂着手炉说。
然后两场雨一下,气温骤然下降,清平书院的教室为了透光好,是砖木结构的,三角顶是瓦片搭的,横梁木头,两头是砖,前后侧是木架,大窗户糊着纸,光线亮堂,哪怕是冬日下雪教室也不用点蜡。
可坏处也有,那就是冷,不保暖。
所以一到秋冬,学生们便冻手冻脚难捱。不过现在读书人大多都习惯了,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有的人为了磨练自己意志,冬日都是穿单衣,早早起来在院子里背诵。
严谨信便是磨炼意志其中一员,觉得小小寒冷算什么,君子心怀天下苍生,个人外物一时冷暖算什么。
当然也有娇贵的,郑辉为代表。
都吃了读书的苦了,能有条件保暖,干嘛还要冻着自己?
天一冷,整个教室的同学提笔写一会手就冻得发红,僵硬,便放下笔,来回搓手保暖,郑辉尤其甚,唯独顾兆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捂着膝盖上放着的手炉,等写字手冷了,来回交换。
顾兆双手都能用,就是左手写的字没右手端正好看,但抄个笔记做作业是够用的。
郑辉冻成狗,一看兆弟操作,顿时羡慕到流泪,后来休息时还连连作揖道歉说:“对不住,早上是我说错了,兆弟你那手炉借我用一用如何。”
“我大度不记你说我惧内,当然可以。”
严谨信便笑了下,兆弟还说自己大度,这都记着郑辉说他惧内呢。
第二天上学,郑辉手上也踹了个手炉,还嘿嘿笑:“就是暖和,我家柔娘给我买的。”
“小心你惧内。”顾兆故意打趣。
郑辉:“惧内便惧内吧。”
这会,两兄弟碰头见面了,各自揣着手炉,外头包的花花布,郑辉那个还加了一层兔毛,看着毛茸茸的暖和。顾兆手里这个朴素许多,只是碎花款。
“大哥,我有一事想求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