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寻郎曾来见我,言他所行非私怨,为忠孝义,亦为我;言事未成,尚可生,事做绝,必以死。
他与我一女子言‘忠孝义’,何其可笑?
偏偏……事已至此,他没有理由再骗我。
今晨,下头送上来一碗白汤馄饨。
寻常便是做的再精致的二十四气馄饨,我亦不屑一顾,今日忽而一问,是如何做的。
婢子言道工序颇多,讲述之时颇为不耐。
于我而言,极为复杂,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忽觉幸运,又觉悲哀。
我的骄傲……不堪一击,即便有些醒悟,亦无法捡起。
我是大邺的渭阳郡主,娇生惯养,不堪离乡背井之苦,待到踏出大邺疆土……是我能为大邺做的唯一一件事。
渭阳,绝笔。”
信上内容不多,上面的字,谢策和叶小郎君也基本都认识,但两人一起读下来,又不甚明白。
叶小郎君大一些,猜测:“是谁……去世了吗?”
谢策只隐约记得信上这个人,和母亲关系不好,既然不好,为何母亲不高兴?
小小的他们,皆认为应该不会为了不喜欢的人不高兴。
而他们两个讨论得极认真,没有注意到书房里多了一个人,直到头顶上响起咚咚两下敲击声,才猛地抬头。
“咚!”
“咚!”
两个小家伙撞到了书案,疼得抱着脑袋,又心虚地不敢喊疼。
尹明毓挑眉,问道:“信看完了?”
两个孩子不敢点头,紧紧贴在一起,讨好地笑。
尹明毓抽回信,放在书案上,又问:“看到什么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谢策先问:“母亲,信上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尹明毓摇头,“不是。”
朋友该是志同道合,若是她易地而处,便是不得不去大蕃,也要先折腾一番。
叶小郎君问:“您是伤心了吗?”
尹明毓微顿,道:“不是伤心,是唏嘘。”
“唏嘘?”两个孩子不懂。
尹明毓瞥了两个茫然的孩子一眼,坏心眼儿上来,忽然捂着胸口,装模作样道:“大人的复杂心情,你们不懂也无妨,我自个儿消化便是。”
“唉……你们毕竟只是孩子……”
两个孩子小是小,却要强,非要安慰她,提出要陪她下棋,还要有输赢的彩头。
尹明毓推阻,“且算了,我哪能跟你们两个孩子这样玩儿。”
两个孩子执意要玩儿,当即让人回去取他们的私房钱。
尹明毓作出一副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棋盘两侧,尹明毓一对二,根本不过脑子,随便下。
两个孩子,本来棋艺就不如谢钦,还得绞尽脑汁地输棋,头发都挠乱了。
尹明毓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鸟窝似的脑袋,直到棋局将定,终于不再“折磨”俩孩子,直接落下一子,定下输赢。
谢策和叶小郎君一见棋局明朗,一起舒了一口气,欢快地认输,把他们的私房钱推到尹明毓面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尹明毓半点不含糊地收下两人的蚊子肉,展颜一笑,摸摸他们的脸,道:“真是孝顺,我这心里再多的不开心也都没了。”
谢策和叶小郎君露出笑脸。
但等尹明毓转着两人的荷包,脚步欢快地离开,婢女们面上也全都是忍俊不禁,两人渐渐回过味儿来。
她在骗小孩儿私房钱!
叶小郎君初次,谢策再次,双双感受到了人心险恶。
叶小郎君备受打击,还没了私房钱,垂头丧气地回去。
谢策则是绷着小脸等到晚上,一见到父亲,便愤愤道:“再不能这么惯着母亲,她要欺负哭小孩儿了!”
谢钦了解了前因后果,云淡风轻道:“这也是你们自愿的,如何能怪你母亲。”
谢策鼓起脸,好一会儿,生气道:“我以后成亲,要找个笨的。”
“我起先也没想娶你母亲这般性子的妻子,你再瞧如今……”谢钦悠然地说,“时也,命也。”
谢策:“……”
父子俩对视,谢策忽然委屈道:“我哭了,父亲会给我补私房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