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忙极,但他极自制冷静,他始终记得他外放为官的目的乃是为百姓谋事。
即便南越局势莫测,若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勾心斗角之中,于他本心来说,便是本末倒置,极易失衡,忘却初心。
且尹明毓前前后后所做之事,已经帮他打开了局面,谢钦便在尹明毓当着州城百姓认下两族的婚书,又认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义孙女之后,做了一番周详的安排便继续着手于民生。
他这一年,有和褚赫一起仔细了解过南越,南越发展确实有诸多不利因素,但亦有极多的优势,若想发展,治安、教化、以及拓展跟外界的交流皆势在必行。
县学、州学整顿后,需要时间才能看到效果,现下他极力促成的便是修路建桥。
褚赫教人悄悄询问过州城一些老人,也查了典籍,三十几年前确实有岭南大批人失踪之事发生,根据仅有的记录,足有上千人不止。
这是典籍之中只言片语记录的,岭南有极多村子地处偏僻,不排除有许多未曾教人知道的失踪之人。
“如此大的事,州志竟然只是一笔带过,州衙卷宗之中也没有追查记录……”
谢钦翻阅着褚赫送过来的仅有的几份记录,蹙紧眉头。
褚赫因着奔波忙碌,黑瘦些许,瞧谢钦埋首于卷宗之中,依旧俊美不凡、气质清华,忽然生出几分心酸,折扇也无法潇洒地扇下去,干脆便合起来。
“我查过近些年的卷宗,并未再有大量报失踪的记录,是以此事基本无从查起。”
谢钦缓缓放下卷宗,道:“知道缘由便好,大可不必耗费精力在前朝旧案之上。”
褚赫点头,转而道:“毕竟是旧事,我让人在百姓间试探过,极大多数人确有抵触之心,不过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对衙门有些信任,处于观望之中。”
“如此一来,需得先安民心才是。”
谢钦颔首,从容道:“那些岩族村人正可派上用场,有他们开先河,安全无虞又有工钱,应是能取信于百姓。”
他既是说起工钱,褚赫便问:“钱,果真能拿到吗?”
谢钦望向窗外,道:“也该传过去了……”
只是相比于钱能否送来,该如何教尹明毓撒手时心情愉悦,也颇为重要。
南柯带着谢家借给她的护卫,和族老、南族长在州城的宅子汇合,便一同回到南梦村子。
村口,族中一些孩子们在花树下玩耍,一见到他们的身影,纷纷迎上来,见到南柯,欢天喜地地喊她:“南柯姐姐,你回来啦!”
族老等人冷冷地看着护卫和孩子们中间的南柯,完全没有从前装出来的和蔼可亲。
南柯对族老等人没多少好脸色,对这些孩子,却是眉眼柔和些许,“嗯,我回来了。”
之前报信儿的小丫头,是她这一辈儿长得最好的一个,平素极受宠爱,跟南柯关系也好,担忧地问:“南柯姐姐,你没事儿吧?”
南柯没回答她,因为村口来了许多族人。
先前南柯出逃,出去找她的一部分族中青壮,全都没回来不说,还莫名被抓走下了大牢,现下族老、族长、南柯都回来了,那些青壮却没回来,他们的亲人眼神搜寻不得,便追问族老:“族老,人呢?没带回来吗?”
族老语气中不掩指责和怒意,指向南柯道:“你们问她,问我何用?”
族人们便一同转向南柯,神情中皆有些怨愤,质问:“南柯,他们为何没回来?”
南柯淡淡地说:“刺史大人爱民如子,早晚会放人,急什么?”
她这话实在是冷心冷废,立时便有族人怒火中烧地指责她——
“南柯,你就是个祸害,若不是你不安分,他们怎么会出事?”
“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
“他们没回来,你也有脸回来?!”
无需多,只往前数半月,南柯若是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极生气极难过,可她如今已经认清楚,族里多少人是虚伪自私的,自然不会为这样的人伤心。
南柯轻轻摸摸小丫头的头,她为的是这些孩子,是无辜受苦的族人,是后代没有更多族人受苦。
就像刺史大人和夫人教给她的,只有掌控权力,才能够左右未来,而这些族人的自私自利,也能利用,不是吗?
南柯嘴角缓缓扬起,“我为何没有脸回来?我拜了刺史夫人为义祖母,即将在整个南越的见证下成为蛮族族长夫人,不能够风光回来吗?”
那些族人瞬间止住喷薄的指责,不可置信地看向族老。
族老面无表情,无从反驳。
南柯冷笑,“你们看他有何用,他惹恼了胡族长,根本不知道如何交代,你们不如求我,好保全你们自己。”
族老霎时面色难看,“南柯,你不要得意忘形,没有族中支持,你孤立无援,什么都不是。”
南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不再搭理他,牵着小丫头的手,又招呼孩子们一起,直接从族人们中间穿过,进入村子。
而族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没了先前的指责、不满,只剩下蠢蠢欲动的讨好。
族老等人养出来的势利和自私,南柯只要利用起来,会毫无意外地反馈到他们身上。
蝴蝶谷——
蛮族、侥族在事情发生第二日便收到了报信儿。
初时,胡族长对于莫名多了个义祖母,又要出一大笔聘礼,同时又不能尽快得到美人,极为愤怒。
就连晚间和樊族长坐在一起商议时,也是频频拍桌,骂南梦“废物”,骂刺史夫妻,也阴阳怪气地责怪樊族长想出这样糟糕的主意。
樊族长为了安抚他,强忍着厌烦和怒火,好言好语。
等到胡族长从侥族出来,便将怒意全都化成情欲发泄在侍妾身上。
而今日侍妾一反常态地极为柔顺配合,甚至还主动讨好他,没多久便抚平了胡族长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