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说出来,更是干脆,快人快语道:“左右侄媳妇你也知道我夜里不敢一人睡,我也不怕侄媳妇笑话了,侄媳妇,能否一块儿睡。”
“为何不教婢女陪着?”
“婢女陪在我身边儿,她们晚间都不敢睡觉。”姑太太道,“若是熟悉的地方,我倒也不怕的,只是在船上……”
所以是在陌生地方,才想要人陪着。
尹明毓倒是不介意身边儿有人,也不嫌弃自个儿睡姿不好丢人,只是还是提醒了姑太太。
姑太太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的。”
既然她说没什么,尹明毓便答应下来。
而姑太太显然低估了尹明毓,满是安心地教人取了她的寝衣用具过来。
晚间就寝,尹明毓礼让姑太太,请她去床里睡。
姑太太也没客气,直接便躺在了里头,还颇为新奇道:“我长到这般岁数,除了奶娘,知许爹和知许,没想到还能与侄媳妇一起睡。”
尹明毓靠在床柱上,捏着酒杯,笑道:“明日姑姑若还想与我同睡,侄媳也要感叹一声的。”
金儿和银儿纷纷忍笑,而后道:“婢子们就在外间榻上睡,姑太太夜里若有事儿,只管叫婢子们。”
姑太太没放在心上,有侄媳妇在身边儿,十分定心,且船上微微晃动,极助眠,没多久便入睡。
尹明毓喝了几杯酒,也很快睡着。
夜里,沉睡中的姑太太忽然呓语不断:“救我,救我……”
她的梦里,巨石坍塌,压在她的胸口,全身动弹不得,呼吸越发不畅,死亡的绝望笼罩着她,越来越绝望,一下子惊醒过来。
刚睁开眼时,眼前仍然像是裹着什么似的,看不清楚,且身体还被束缚着,她还以为自个儿并未脱险,奋力挣扎起来。
外间,金儿听到动静,便醒过来,立时起身进来,问道:“娘子,姑太太?”
姑太太马上望向声音处,“救我!”
金儿拿过灯,瞧见床上的场景,顿时笑起来。
原来尹明毓侧身睡着,一只手一条腿全都搭在姑太太身上,姑太太又比较娇小,又还未从惊梦中缓过来,便始终无法挣脱。
而灯一照亮,姑太太又看见金儿,这才渐渐恢复理智,感觉到了尹明毓的呼吸。
姑太太:“……”
原来提醒是这个意思……见识了。
尹明毓也不是无知无觉,微微转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姑太太:“……”
你还问我怎么了……
尹明毓稍稍清醒了些,打着哈欠问:“姑姑,你害怕了?”
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了!
姑太太趁她醒了,推开她的手脚,踉踉跄跄地下床。
尹明毓趴在床上,眼神迷蒙地看着又好看又暖和的人远走,遗憾地叫银儿去陪姑太太。
也被吵醒的银儿便迷迷糊糊地跟着姑太太回了她的船舱,她心大,不像别的婢女不敢睡,躺在姑太太软乎乎的床上睡得极香。
第二天,姑太太便不再提和尹明毓同榻,只让银儿去陪她。
银儿也乐意的很,尹明毓也就让她去了。
他们这四人,姑太太来京,就是走了一段海路,待到上岸又换成了马车,对乘船没有任何新奇。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见多识广,虽说多年未曾出远门,新鲜一阵儿也就罢了。
唯有尹明毓和谢策,整日里往甲板上跑,不过尹明毓三五天也就寻常了,谢策却是因为白日里大半时间仍然要继续读书,空闲时才能玩耍,是以始终不觉得甲板没趣。
而且还有羊在甲板上呢,他人小,就是蹲在羊身边儿喂喂草,都能乐呵小半时辰。
最重要的是,往往众人还没来得及憋得受不了,船便停靠在码头。
若是大码头,风景不错,他们便停几日,游玩一番;若是小码头,没甚游玩之处,他们便到城中繁华处尝尝当地的美食,待到船上采买完,便再次启航。
在船上总不能闲着,姑太太从箱底翻出一副叶子牌,每日借口陪谢老夫人打发时间,叫着尹明毓玩儿。
尹明毓运气奇差,不过牌技倒是不错,勉强也能够弥补一二,仔细一算,她是赢多输少,是以她们这一项娱乐很顺畅地日日进行。
这一日,尹明毓小赢了一笔,心情飞扬,正摊开手收钱时,外头忽然传来谢策的大哭声。
谢策如今越来越少哭,冷不丁一哭,谢老夫人忙紧张地起身出去看。
姑太太也是一脸担忧,赶忙起来追出去。
尹明毓脸上的笑容还在,手也在牌桌上摊着,牌友已经跑掉。
谢策身边有人看着,肯定没事儿,而且,她赢的钱还没给……
尹明毓打了下自个儿贪钱的手掌,悻悻地起身,也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谢策哭声不断,一见到尹明毓,哇的哭得更大声。
谢老夫人焦急地追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跟曾祖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