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微微侧头,透过马车窗瞧出去,见有不少短工衣衫破旧,口中白雾不断,靠人力费力地搬着石头木头,有些同情道:“这时节做苦力实在辛苦,若是冻病了得不偿失,何不等开春再做……”
“百姓还想赚一笔钱好过年。”
文娘子自小便锦衣玉食,只是没尝过穷苦,尹明毓目光移动,落在不远处的摊子上,转移她的关注道:“你瞧那摊子上,好像都是竹编的物件儿,可要去看看?”
文娘子望过去,霎时有了兴趣,欣然应允。
于是两人便戴上帷帽,走到那摊子前瞧。
摊主原本手拢在袖中取暖,一见她们两个贵夫人走过来,立时便抽出满是厚茧的粗糙大手,边恭敬地拱手边小心翼翼地招呼,眼里都是欣喜和期望的光。
她们身后的宅门里,金儿和银儿带着护卫走进去,短工们也都纷纷避让行礼。
不多时,丁二脚步急促地走出来,殷勤道:“金儿姐姐,银儿姐姐,你们过来,怎地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出去迎。”
银儿白了他一眼,“突然过来才好知道你老实不老实,而且娘子也来了。”
丁二一惊,连忙要去拜见。
银儿拦道:“莫要耽搁,快将账本拿出来我们瞧瞧。”
丁二不敢耽搁,立时便去取。
银儿善与人交谈,带着护卫穿梭在短工们中间,询问几句,回来便与金儿说。
丁二看见,也不敢说什么,只表白自个儿绝对不敢蒙蔽主子。
金儿唱红脸,安抚了他几句,便和银儿一起飞快地查账,就当着丁二的面查账。
工钱都是日结,管一顿午饭,每种工的工钱不一样,但账目都是极简单的。
比较复杂的是购买这些木石等建材,里面也容易有问题,但这些都是尹明毓另外安排人采购的,并没有通过丁二。
而金儿和银儿盘完账,金儿让丁二每日给短工们准备一份姜汤,工钱按时发,伙食只叮嘱管饱,另外着重强调不要败坏尹明毓的名声。
丁二连连答应,送他们出去,顺便拜见主子。
尹明毓和文娘子在这一条街的摊位上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见到丁二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左右金儿银儿已经提醒他皮子紧些,她保持威严便可。
反正有大管家,她是能不劳累便绝不亲身上阵,否则哪有金儿银儿的用武之地。
尹明毓转过头,便笑呵呵地邀请文娘子道:“我邀你出来,便得我招待你,先前我家老夫人带我去了一家京城老字号的酒楼,我请你去那儿用午膳可好?”
文娘子听说过这酒楼,欣然同意。
她们复又上了马车,马车上的炭盆又重新燃了新炭,十分暖和。
酒楼在她们来时的路上,先有护卫过去订雅间、点菜,马车过去正好到午膳时间,不必等太久便可用膳。
不过尹明毓难得抽空出来一趟,颇有几分运气不佳,又在这酒楼碰见了渭阳郡主。
文娘子亲眼在猎场目睹过尹明毓和渭阳郡主蹴鞠,一见到渭阳郡主,心便一紧,生怕今日两人再起什么冲突。
但她们二人客气地行礼,渭阳郡主却是瞧一眼尹明毓和她身后陌生的文娘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愉,而后理也不理两人,径直走进去。
倒是一直跟着渭阳郡主的寻郎君,冲尹明毓斯文地行拱手礼。
“你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寻郎君温润地应声,而后略过尹明毓她们,迅速踏进去。
文娘子有些好奇地瞧着那郎君,待到进了雅间,方才小声道:“渭阳郡主尚未出阁,身边常伴着一个郎君,婚事都受了影响,不过……”
“这位郎君确实俊俏。”
她说出话来,还不好意思,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尹明毓立即给了她一个理解的眼神。
文娘子与她相视而笑,这才淡定下来,担心教旁边或者外头听到,坐在她耳边轻声说:“二娘子可知道这位郎君的身份?”
尹明毓摇头。
文娘子便饶有兴趣地与她说:“据说也曾是官家出身,家里犯了事儿,便沦落到乐坊做乐师,教渭阳郡主瞧见,带回了府里。”
尹明毓这才发现,文娘子消息极灵通,便问了一句。
文娘子人长得小巧温柔,冲她露出一个轻柔的笑脸,道:“不怕二娘子笑话,我嫁妆尚算丰厚,不想与长嫂争锋便要避着管家的事儿,想要解闷,除了看看书,只能打听京里的事儿。”
她们果然是有些意趣相投的。
尹明毓忍俊不禁道:“我嘴极严,若是京里有什么新奇事儿,大可与我说。”
文娘子也道:“二娘子也多邀我出门,我知道好多事儿呢。”
她一停顿,问道:“长公主府的赵二郎,二娘子你想听吗?”
尹明毓自然想听,文娘子便说起来。
原来那赵二郎身体确实不好,常待在府里,可天暖时偶尔还是会露面的,文娘子见过,还专门说了一句“是俊秀的”。
上次秋猎,长公主也带着赵二郎去了。
“尹家和长公主府的婚事定下后,我听一位娘子说,她在蹴鞠场附近瞧见过赵二郎,许是对你家三娘留了心。”
尹明毓想起二哥婚礼那日,四娘说赵二郎给三娘送过几次东西,便有些相信这说法了。
这时,伙计来上菜,两人便止了话,专心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