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
尹明毓停住,疑惑地看向他。
“钱可够用?”谢钦微微垂眸,平静道,“我将私章留下,若是不够,便教护卫回府从我账上取。”
他说着,便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
谢家每月给二十两月钱,尹明毓在他递过来之前,便婉拒道:“郎君,不必了,钱尽够的。”
谢钦微顿,握着锦囊的手微收,而后重新放回袖中,淡淡地说:“既是如此,我便不多事了。”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情绪,但极不明显,尹明毓懒得探究,又谢了一句,便与他道别,先一步去寻在远处等她的尹明芮和尹明若。
晚间姐妹三个都住在尹明芮的屋里,尹明毓说了要带两人出门,已经帮两人请示过嫡母韩氏,至于去哪儿,去干什么,她卖了个关子。
闺阁女子一般来说,除非受邀或者跟长辈出门,再或者家里受宠,否则极少有机会出门。
尹明芮和尹明若只听要出去,还是她们姐妹三人,就已经兴奋地睡不着,哪还在意旁的。
尹明芮更是喜不自胜道:“这般看来,二姐姐嫁出去,也是好事一件。”
尹明毓好笑,“你倒是变得快。”
尹明芮欢喜地傻笑,拉着尹明若一起激动。
尹明毓很快便入睡,两人许久都睡不着,低声说了不少悄悄话,直到察觉到越来越挤,她们几乎贴在一起,这才停下来。
尹明芮感叹:“二姐姐这睡姿,谢姐夫如何忍受的?”
尹明若迟疑,“许是谢家的床榻大些?”
两个人皆沉默下来,嫁妆床多大,她们能不知道吗?尹明毓这睡相,恐怕得绑住才行。
偏她看起来软和,实际上我行我素,根本不会那般委屈自个儿,只能旁人忍受。
良久,尹明芮才道了一句“睡吧”,而后姐妹两个“弱小可怜”但是嘴角带笑地抱在一起入睡。
第二日,姐妹三人一同从嫡母韩氏那儿离开,神清气爽地踏出尹家宅门。
尹明毓的一个陪房丁二已经候在马车边上,金儿跟他交流了几句,马车便缓缓向西行进。
尹明芮和尹明若坐在谢家的马车上,皆有些躁动,尹明毓见了,便道:“我又不会数落你们没规矩,不必太过拘着。”
她话音一落,尹明芮和尹明若便微微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透过帘子仔细地打量着外头,目光灼灼,好似要将所见全都印到心里一般。
尹明毓垂眸喝茶,方才注意到方桌上比昨日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下茶杯拿起来打开。
里头赫然是一方印章。
尹明毓拿起来,印章上“谢氏景明”四字,苍劲有力、平正端庄,让人一下子便能想象到印章的主人。
但她确实用不上,也不需要用,便又放回到木盒中,扣上盒盖,重新放到桌上。
她这一系列动作,专注于马车外的尹明芮、尹明若全没注意到。
而马车缓缓驶进西市东侧的延寿坊内,沿着十字街从北向南行至南门东的一户宅院前,停下来。
陪房丁二下去敲门,尹明芮和尹明若满眼不解,转回来问:“二姐姐,这是作甚?”
尹明毓勾起唇角,“自然是看宅子。”
“看宅子?”
看房子当然是要买。
尹明毓侧头看向车窗外,即便很大可能她这一生都要留在谢家,但有一处完全属于她的房产,是她的执念。
丁二早就提前与户主约定好,敲开门道明来意,对方进去禀报,很快便打开房门迎她们进去。
尹明毓从金儿手中接过帷帽,递给两人,待她们戴好,这才一并下了马车。
中原的百姓久经战乱,大邺建国初期亦有诸多动荡,昭帝即位后才渐渐趋于平稳。
户主只是寻常商户,五十几岁的年纪,但有一子为官外放,极难回京,便要卖了京中宅子阖家去儿子任地团聚。
他这般年纪,经历过乱世,攒下如今的家业吃过许多苦楚,最怕变故。
原先尹明毓的陪房代为寻合适的宅院,商定价格时皆未自报身份,但户主能瞧出他非寻常人家奴仆。
如今他看见谢家的马车,再一瞧尹明毓三人身后一看就出自大家的婢女和不怒自威的护卫们,顿时生怯,不敢多看,生怕触怒贵人。
“贵人请入内。”语气谦卑至极。
尹明毓在帷帽后轻声道:“劳烦。”态度丝毫不倨傲。
这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大门进去,便是影壁,穿过屏门便是外院。
外院大概比她们在尹家的角院大一些,而还未进入二门,便能瞧见高出院墙的青竹随风摇曳,待到一行人踏入庭院,黛瓦白墙映着竹绿,清新自然质朴。
院中青砖铺路,院侧有回廊,众人踩在青砖路上,走入其中,闻着竹香,脑海中便有了画面——
三五亲友,于竹下畅饮闲谈,面上皆带着怡然悠闲的笑容。
尹明毓侧头,笑问:“四娘,如何?”
翠竹四季常青,尹明若沉浸在这韵味之中,轻轻点头,“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