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云看着堂前嫌疑人:“所以这些事,康帮主知道么?”
康岳:“旁人的事,我为什么知道,都说了我漕帮之大,管不过来——”
朝慕云:“管不过来自己人,倒有工夫管官府的人?”
康岳:“此话何意?”
“那日茶舍,但凡康帮主说话的时候,胡大人都特别沉默,”朝慕云慢条斯理,“在我的印象里,胡大人是个尖锐果敢之人,从不怕事,为何你康帮主在的时候,很少说话,莫非——他是你手下,敬畏本就是习惯?”
“朝大人慎言!”
胡复蒙脸色不怎么好:“公堂之上,恶意诋毁别人,这是你一个大理寺官员做的事?你的教养呢?你爹也不教教你!”
都被上司这么提到了,属下哪还能装死,朝文康上前一步,叹了口气:“官署办事都有章程,大理寺也不例外,云儿,切不可胡闹。”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现场气氛沸腾。
豁,这可太刺激了,亲爹来了!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场,来教训儿子了!
烈阳昭昭,公堂肃静。
朝文康当着里外所有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教训儿子,场面让人震惊。
朝慕云却并没有很激愤,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他知道本案涉及到便宜爹,一定会有人带节奏,早做足了准备,等了半天,终于来了。
他视线微移,落到朝文康身上,你非要跳出来,就别怪我打脸了。
“上次见面时我问过父亲,我身上所中之毒的来由,你未回答,而今过去这么多天,你当已归家问过高氏,如何,她怎么说的,怎么从你这里——拿到的毒?你的毒又是哪来的?”
“云儿,这里是公堂,”朝文康看着朝慕云,“不谈家事。”
这话朝慕云还没反应,里里外外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叫家事,我们小朝大人身体状况关系着案子破解程度,因病缺席一天,凶手就逍遥法外一天,再次作案杀人,你负责么,找你有用么!”
“就是!问你案情的时候你憋着屁不说,教训人家没教养,现在问你家下毒的事了,你倒不说私事了,那你刚才装什么老子相!”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以为在自家悄悄虐待儿子,只要自己装看不见听不见,别人就都不会知道吧!”
朝文康被人群中喊话糊了一脸,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有出息了,却不知道……竟这么得民心?短短半年多,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五念杂陈,感觉这个儿子无比陌生。
朝慕云轻抚掌,双手下压,让公堂肃静:“泉山寒,江湖上的人要找,都有一定难度,为什么你能找到,谁是你的江湖朋友?此人在现场——还是死了?”
朝文康眼瞳颤动。
“我猜死了,”朝慕云看着朝文康表情的细微变化,“是姚波,对么?”
朝文康:“我同他只见过几次。”
“只见过几次,不代表不熟,”朝慕云慢条斯理,“你说你曾经用过姚波的船,像京城圈子里其他人一样,带些稀奇时兴的玩意儿,但这些东西,真的是给家里用的,还是别的什么?”
朝文康一听,就知这话中有话,朝慕云只怕已经查过了……旁的东西可能查起来不易,但自己家的事,里里外外货物进出记录,并不难找。
他若在这件事上撒谎,恐会立刻被拆穿。
可若照实答……没法答。
朝文康没说话。
这几乎是默认的姿态,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和姚波就是熟人!可能平时见面不多,但绝对不止点头之交,或许有更多的利益往来也说不定!
到了现在,大家也琢磨出来了,因何小朝大人今日问话过程似乎有些跳跃,方向时常调转,不过只是想一条一条,帮大家把逻辑理顺,让大家看清楚整个案子的脉络,哪怕被人挑衅,带节奏也并不担心,反正这些嫌疑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谁屁股底下都屎,带节奏到谁身上,小朝大人都不怕,早就胸有成竹了!
你想让我问这个?行,咱不来虚的,直接打脸!等把所有嫌疑人的脸打一遍,信息线索挨个出来,案子全貌就齐活了!
牛的牛的,看小朝大人公堂破案,就是刺激!
有人已经攥着拳头,暗暗给小朝大人鼓劲,快,收拾他!亲爹又怎么样,干了坏事,也该铁面无私,绳之以法!
朝慕云翻开案上口供:“我一直有个问题,王德业之死已然过去很久,很多第一次被走访问到的人大都是一脸茫然,完全想不起当日发生过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但你,却记得很清楚——你那晚其实看到了什么,是吧?你看到的是谁?”
朝文康还是没说话。
朝慕云便看向户部单于令:“单大人呢,可还是不肯说?”
单于令视线若有似无滑过公堂,好似没看任何一个人,又看完了所有人:“小朝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所有我知道的,尽皆详述,你手里都有么。”
岂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朝慕云笑了,好像对方完全预料到了这一幕,知道一定会这样。
单于令心中一凛,这位小朝大人怕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朝慕云当然有后手:“都不肯说,本官只能再请一位证人上堂了。”
他微抬高手,拍了两下。
侧边门帘掀起,又走进了一个人,女人,有些年纪,穿着简单的素裙,梳着慵懒的斜髻,看似朴实无华,可一看到她的脸,看到她款款走来的脚步,很少人能移的开眼。
无它,太惊艳了。
浅浅一眼,看不出她的年龄,你能感觉出她并不年轻,可她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痕迹,是成熟女子才能有的风情,黛眉杏眸,腰如柳摆,指似削葱,浅浅一笑,樱唇含贝齿,端的是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