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朝慕云:“本案关键是环形玉佩,你应当知晓了?”
这个人想知道的东西,没有获知不到的。
夜无垢显然很明白这个问题问的是什么,略颌首:“我问过了,章夏清说不知道,只是恍惚记得,女儿似乎的确被赠过这样一块玉佩,但很明显在她走丢的这个过程中,此物已经遗失,小姑娘被丫鬟们伺候着换了衣服,梳了发,身上并没有玉佩——”
“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拥有他们的人,一个早早被拐了,行踪不明,一个前些日子死在了园子里,着实不吉利,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朝慕云想了想,把檀木小盒子往前一推,打开给夜无垢看:“我们不妨把时间线往前推一推,这对玉佩,是当年侯府老夫人随手赏下的,不算特别名贵稀有,但也确实是一对儿好东西。”
夜无垢派人跟踪过冷念文,见过这枚玉佩,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难不成和老夫人有关?”
朝慕云道:“观质料做工,包括大小花纹,颜色表现,这都不是老年人自己会用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市面上随便买的,铺子的东西对大众销售,图案一般会选择接受度比较高的,你看它侧边花纹,是不是隐隐有些像白虎?”
夜无垢最初其实没瞧出来,但如果想象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并排放在一起,那拼凑出来的纹路,就有点像白虎了。
朝慕云:“这两枚玉佩,必是定制,要给特定的人。”
夜无垢合了扇子:“一个冷念文,一个章初晴,都是外姓,并不怎么亲近,老夫人自己的寿辰,不可能专门为他们做东西。”
所以,这东西原本,是给谁的?
“听闻汾安侯祖辈皆是泥腿子,”朝慕云声音微慢,“先祖因救驾有功,又有武略天赋,被破格封侯,封侯时天子曾夸其有白虎之相,此事一直为侯府骄傲,直至现在,府里仍然多处有虎形装饰。”
夜无垢眯眼:“你的意思是——”
“带有独特徽记,赋予长辈期盼,”朝慕云道,“这两枚玉佩,会不会是送给两个嫡子的?”
汾安侯府嫡子一共有三,一为结发之妻大吴氏所生,是嫡长子,二是继妻小吴氏所生,听闻发育有些慢,反应有些迟缓,第三个也是小吴氏生的,现在已长成少年,名骆瑜,样样都拿得出去手,而这前头两名嫡子,是小吴氏在生骆瑜时,传闻被大汤氏暗算,于同一天去世。
老夫人只定做了两枚玉佩,显然当时府里只有两个嫡孙,第三个还没生出来,不知性别,可做出来了,没送出去,意思也就是说,订做完成,送过来之时,那两个孩子已经夭折。
这是伤心事,老夫人肯定不再愿意看到这两枚玉佩,收着也是睹物伤情,徒增烦恼,寿宴时发现两个小孩子玩的比较好,似乎得了她的意,又似乎因为别的什么,她将这两个小东西送了出去。
但是现在老夫人业已去世,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是猜测。
夜无垢声音微慢:“若此方向没错,那这个案子涉及的,就有可能是当初,两个嫡子之死了。”
朝慕云颌首:“是。”
他感觉对方唇边肌肉走向稍微有些不对,有明显的情绪流露,但因为对方戴着面具,看不到全脸,也无法窥探更多。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但太快了,朝慕云没有抓住。
夜无垢嗤了一声,声音嘲讽:“后宅混乱,妻妾相争,草菅人命,我猜这两个孩子的死,绝对不简单。”
朝慕云同意:“目前来看,本案杀机源于玉佩暴露,特定的人和物,涉及到当年封存着的秘密,这些秘密,可能才是凶手真正想要掩盖的东西。”
但这些事都发生在很多年前,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为何现在突然暗潮涌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让凶手措手不及的意外?
为什么玉佩存在这么多年都没事,现在却不可以了?不管皂吏走访,还是厚九泓听人墙角查到的东西,都说冷念文近来变得沉默寡言,有些奇怪,是否与这个秘密有关系,比如,他知道了什么?
内里疑问还有很多,但有一件事,似乎很明显了——
夜无垢刷一声打开扇子:“当年杀害侯府两个嫡子的人,同样是今次,我们要找的凶手。”
朝慕云颌首:“大概。”
遂现在嫌疑人范围可以更加缩小,与两次案件时间线有重叠的人,疑点最大。
“有关两个嫡子被害之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夜无垢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不过你需要什么,皆能查。”
朝慕云看着夜无垢,感觉对面的人今天情绪变化非常丰富,包括现在也是,好像被一种特殊情绪裹挟,难以平静,但很可惜,对方戴着面具,又时以扇子遮面,连半张脸都不露出来,他无法解读。
不过没关系,总能知道的。
他续了茶,推给夜无垢:“你今次来,要带给我的线索呢?”
夜无垢看着茶盏上玉白手指:“蛛娘娘,我查到了些。”
朝慕云收回手:“说说。”
顿了很久,夜无垢才又开口:“那夜我与主帮念京帮干架,你看到了。”
朝慕云颌首:“你们客帮主帮之间,矛盾似乎非常深。”
“不只是现在深,这个矛盾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
夜无垢简单解释了下漕帮的来历过往,总之这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帮派,创建人在家国危急之时站出来,帮忙解决了巨大危机,其后低调发展,为当时流离四散,吃不上饭的人搭建了一个避风港,给他们活路,也为朝廷做出了巨大贡献。
此时的漕帮,是极得人尊敬,受人称道的,规矩不算少,但都是江湖义气,有责任的热血男儿应该做到的事。
但之后慢慢的,摊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占据不同的地盘,变得难以管理,有些人心被欲.望吞噬,更多东西也就随之改变……
往日定下的规矩成了束缚,越是真诚实在的人,越容易被话术裹挟,被他人利用,帮派也不再是理想的乌托邦,私欲最烈,心中最没有规矩的人,反而成了掌舵者。
时下漕帮已经不是原来的漕帮,它不再受人尊敬,慢慢成了百姓们嘴里不可说的存在;不再无坚不摧,官场上商道上随便一点贿赂,就能狼狈为奸;连选进新人,都无法招揽到有有志热血青年,要用坑蒙拐骗,甚至逼压的方式,让人不得不来……
这样的主帮,还有和未来可言?
夜无垢手里握着扇柄:“……我先前以为主帮不干人事,没想到这么不干人事,竟真与蛛娘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