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因我之话心生怨念,或因赌局之事不甘心,以此隐喻警告我,说这事没完,既然不是真心予我,我又为何留在身边?”
“我本拿着它询个价,货比三家,岂料第一间当铺掌柜的看到它,脸色立刻大变,频频暗询东西从哪儿来的,可确定一定要当,还给了天大的价钱——我便知,这东西一定丢不了,必会回到阁下身上。”
夜无垢:……
朝慕云:“那掌柜该是阁下的人?想来阁下身家颇丰,不缺这几个铜板,我便同掌柜说,这价低了,我不满意,若不往上抬两分,我就去别的当铺。”
夜无垢看着病秧子平静的脸,自己刚才还是感叹太早了,打在棉花上也行,至少只是憋的慌,不得劲,病秧子现在这就是气人了,就是故意的!
不过……
他很少被人如此撩动情绪,一切体验都很新鲜。
“这话倒对,我呢,的确不缺钱,你若是手头短,到我这来——借要皆可。”
他微微一笑,眼底满是兴味,借有借的利息,要有要的代价,他相信,这病秧子懂。
朝慕云果然明白:“不必,我有俸禄。”
“等你真正从大理寺留下再说这话,”夜无垢显然也对各种小道消息知之甚深,“此次两桩命案,你之所得,应该不止这些?”
朝慕云颌首:“看似暗潮涌动,朝堂江湖恩怨重重,但本案重点,实则是——花。”
夜无垢:“花?”
“你竟未察觉?”朝慕云一脸遗憾,“我还以为,以阁下之气势本领,什么都懂。”
空气安静片刻。
夜无垢欺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不料朝慕云已然转身,他这刻意压低的话风并没有吹到人家耳朵,什么热息暧昧,全然不存在。
病秧子真的很知道怎么对付他!
好在夜无垢在成为帮主的过程中磨练丰富,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抛弃了很多东西,比如脸皮——于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朝主簿,主簿大人——你就同我说说么,不亏。”
朝慕云懒懒抬眉:“你非官府之人,我为何要同你说?”
“上回不也——”
“你上回的身份,是大理寺少卿,今次,你只是个长随,无有筹码上桌。”
“那你追我出来?”夜无垢已经发现重点,慢条斯理,“还叫住了我,戳破我身份。”
朝慕云停住,转头看他:“我要你一句实话。”
夜无垢:“讲。”
朝慕云:“本案凶手是谁,你可知晓?”
“那你可是为难我了,”夜无垢道,“此间利弊,方才你我已分析过,我江湖中人,做江湖中事,官场如何,我们偶尔会关注,却不会管,大家都有大家的地盘,插手太多,不合适。”
“你不知这二人为何要死,也不知凶手是谁。”
“我的确不知凶手是谁,也不知死者生活底细,我今日来,只为寻找丢失盐引的线索,我和我认识的人,应该都不会杀人。”
“死者史明智,你知道多少?”
“哦……原来是想在我这里套消息。”夜无垢伸手指了指京兆尹的方向,“你想靠我赢他?”
朝慕云眸底墨色一如既往:“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只不过这‘花’么……”
夜无垢笑了:“你知我必会对此好奇。”
朝慕云往前两步,身体前倾,微微抬手,搭在了对方肩膀。
夜无垢一怔,却见朝慕云手已伸回,替他拿掉了落在肩上的花瓣。
这一刻风过无声,四下安静,他看到朝慕云姝静如画眉眼,和被风轻轻拂起的发丝。
春风悸动,花开无声,他感觉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朝慕云似乎拿走的并不是他肩头的花瓣,而是别的什么。
朝慕云的声音也融在风里,含着浅浅笑意,有些飘渺:“我观阁下甚是游刃有余,适时放松一二,不也极好?”
第35章 我可不便宜
这是离主屋略远的墙边, 一道月亮门相隔,半面花墙遮掩,空间不大, 他们可以看到月亮门外来来去去的人, 别人却看不到他们。
有一定的私密性, 却并不是那么安全, 说话声音大了, 就会引来旁人。
病秧子似乎胆子很大, 全然不怕被发现, 有关案子的事也敢说, 又或者……
他已经估量过环境, 并且随时观察着是否有人来, 可以控制话题走向, 随时叫停。
夜无垢突然觉得有点刺激。
以往数年险象环生, 生死边缘行走不知凡几,他对血色人命已经很平淡, 少有危险能让他觉得刺激,左不过结果是活,还是死,但是今日, 眼前人脸上落着斑驳光影,袖里盈着花香, 距离这么近的,同他谈朝堂漕帮命案。
随便一件都是大事, 随便一个话题都携着危险, 换了别人恨不得找个精钢筑的小房子, 外面层层把守, 以确保不被人听到,他们却在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里,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聊……
他果然没说错,这个病秧子很有趣,会让接下来的时光变得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