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片刻,又暗自思索: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养出的这般标志的小公子?
“崔妈妈,您方才怎的不把话说完?”搀着她胳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也是擦粉戴花,一双吊梢眼生的俗媚,“我看那高大男子穿着朴素,那身衣服,不过是最普通的丝麻衣,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啊。”
近来,楼外楼要在姑苏城内举办一场盛事,所以这些日子里,醉涂山是接待了不少江湖客。
但江湖中人也分有钱的和没钱的。
有的衣着光鲜亮丽,佩剑的剑柄上都镶着宝石,一看便知家底颇丰;有的则较为朴素,就算来醉涂山瞧瞧热闹,也一般不叫陪客,最多喊个清倌儿唱唱小曲的。
“那男子穿着朴素,可那少年身上穿的是什么,你也不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崔妈妈戳了那妇人脑袋一下,低声骂道,“光是他头上那根玉带,你就是再接十年客也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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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暖香阁内。
这座玉楼从外面看是金碧辉煌,没想到里头也是另一番华丽奢靡的景象。
一进去,先是一面纱做的屏风,但几近透明,什么也挡不住,一眼就能看到后面的榻。
这榻也不似寻常,大的出奇,一看就不是只容一人睡卧的。四角还挂着暗红纱帐,帐幔上用金线绣着两凤栖凰。
角落里置着一方香炉,里头浓香扑鼻。
处处细节都精致,又透着股甜腻腻的柔糜。
洛闻心忍不住打了两个小喷嚏,而后揉了揉鼻子。
季晟见他一个喷嚏打的像猫儿似的,睫毛上都凝起了水雾,便将他放在软榻上,又替他擦擦眼角。
洛闻心坐在那榻上,脑袋被熏的晕乎乎,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双臂往前撑着跪坐,转着脑袋四处看了一圈,眼睛睁的圆溜溜,感叹道,“这儿可真大。”
比他在献州住的暖阁大上一倍还不止。
又好奇的反复追问:“孟桥就是在这儿吗?怎么没见到他呀?他要来跟我们一起吗?”
“……”
季晟将面具摘下,扔在一边桌上,五指向后拢了一把头发,道,“他不在这。”
“啊。”洛闻心刚想说什么,但到底还小,新地方又处处新奇,于是很快被帐幔上那金线绣的画儿勾去了注意力,“这画……好漂亮呀。”
他语气惊羡,季晟也走了过来,矮下身,跟他头凑着头,一同看那幅两凤栖凰。
醉涂山里的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画。
不过这画虽不正经,笔风却流丽大气,自有一股挥洒自如的烂漫。
可惜这两人都是不懂画的外行,在这风与月一事上,季晟比洛闻心唯一多出的经验,恐怕也只有那晚在湖里做的那等事。
都说情欲与和杀欲本为同源,在这种事上,人和动物相同,不用教就能会。
所以季晟做那种事,也完全出自本能,跟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差不了多少,但当真让他来看这画,却又看不懂这画上颇有隐喻意味的凤和凰是在干些什么。
两人一站一坐,盯着那画看了半天,洛闻心只看出画面华美,凤凰也栩栩如生,画师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季晟则是只看出这画的风格有几分眼熟,特别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不由蹙了蹙眉。
忽的,一道声音自墙壁另一头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洛闻心正自沉浸在画中,被这声音惊的一个激灵,连忙回头,惊惶的抓住季晟的手臂。
季晟低头看他,眸中倒没显出半分惊讶来,朝帐幔后头一指,道:“那边。”
意思是这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洛闻心眨了眨眼,还未说话,就听那声音清晰了一点。
隐约像是有两道,一道稍尖稍细些,像是女子,又不像是女子,另一道则较低较沉些,显然就是男子了。
洛闻心凝神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声调一起一伏,奇奇怪怪,却又根本听不出什么含义分明的句子,不由有些疑惑。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醉涂山是干什么的地方,只知道是来这里找孟桥的,当然更猜不出这奇怪的声音、奇怪的动静是在做什么的了。
过了一会儿,隐约像听到几声哭腔,细细的,虽不太真切,但也能辨认出来是在哭。
洛闻心顿了顿,神情变得有几分担心,想了想,回过头来,问季晟,“他们在干什么呀?”
季晟垂眸看他。
以他的耳力,一墙之隔的人在做些什么事,说了些什么话,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听全了。
他对听人墙角无甚兴趣,刚想把洛闻心抱走,可听洛闻心这么问,便忍不住看看他的脸。
少年眼睫纤长,肌肤莹润,眼尾微微上挑,未语便有三分笑。
这样一张艳极媚极的脸,是最适合这种凡夫俗子的乐事的,偏生又有种不沾凡尘的天真。
他见季晟不答话,还伸出手,揪了揪男人领口的衣料,紧张兮兮又问一遍:“我好像听到有人哭了……你听到了嘛?”
季晟顺着他揪自己的手,往前凑一点,突然伸手,将那层层叠叠的帐幔拨开了,低眸问他,“想听?”
洛闻心呆呆的点了点头,想说好,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季晟的手指便抵上了那堵墙。
只见他两指并拢用力,再拿开,一道光线便自那头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