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说不上危险,但也远远够不上温和。洛闻心眨巴着眼睛,黑眼珠悄悄的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溜了一圈,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喝,这手下一秒就会掐上自己的脖子。
只好含着眼泪,乖乖的向前凑了一点,软嫩的嘴唇贴上杯沿。
季晟垂眸看他。
不给他喂水,他就哭?
那他现在都喂了,这人眼睛怎么还是红的。
他稳稳的托着茶杯,视线停留在少年脸颊上,从他贝类般洁白的耳垂,再到被水浸湿后愈显饱润的唇,眸色深黑。
洛闻心喝水的样子很乖巧,猫儿舔食一般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头,小巧的喉结还一动一动的,若不是实在怕的厉害,大概还想将手攀上端着杯子的人的手臂。
洛闻心紧张的背后都快冒汗了。
他极力忽视对方的视线,先用杯里的茶水润了润唇,喝了一小口,犹豫了一会儿,再喝一小口。
上方的人毫无动静,洛闻心没有忍住,还是掀了掀睫毛,抬着一双水光莹润的眸子,偷偷瞅了男人一眼。
就这么一眼,就被抓了个正着。
对方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
洛闻心脸蛋一红,连忙欲盖弥彰的垂下眼,可下一刻就将自己给呛到了,“咳咳……”
他偏过头,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原本素白的一张小脸都泛起了潮红,顺着脖颈延伸进宽松的衣领里。
在这个男人面前,洛闻心已经失礼了好多次。他觉得丢脸极了,正想不管不顾躲进被子里算了,眼前却突然一黑,一张轻飘飘的帕子罩了上来。
洛闻心能闻到那帕子上的香味,辨认出是绿漪别在床边的那一张。
正疑惑着,便感觉到一双大手扯起那帕子的一角,动作不甚柔和的给自己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水液。
洛闻心僵住了。
少年的脸蛋生的绵软,绿漪平日里给他擦脸时,动作总是放的轻又再轻,生怕隔着帕子还给他按出一个印子来。
而男人显然是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动作生疏的很,一双手也似乎不懂得怎么收着力气,没两下子,洛闻心脸颊上就被擦得一片通红,火辣辣的发疼。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唔、唔”的小声哼哼着,身体也小幅度的挣扎,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季晟停下动作,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眉心一蹙,扬手将帕子扔到了一边。
洛闻心得了松快,可又被男人这喜怒无常的举动吓到了,立刻就将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两只手还将被子往上拎了拎。
眼角红红,脸蛋更红,甚至看起来愈发可怜了,这下真像是受足了欺负。
季晟垂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下头一回生出几分荒唐来。
第4章
绿漪在外院急得团团转。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久不见的少庄主会突然回来,还是在晚上。
毕竟,自庄主去世后,他们闲云庄在两位还在世的小主子眼里,早就算不得一个去处了。
闲云庄原是殷家的老宅,上位家主名叫殷若佻,是名江湖人士。
这殷若佻有一套名震江湖的剑法,名唤回燕剑,精妙无比。传说四十年前殷若佻初出茅庐,一人一剑只身闯荡江湖,第一战便在遏云谷簪花大会上拔得头筹,从此名动天下。
不过殷若佻为人乖戾,在江湖中素来不与人深交,一直到了晚年才收养了两个孤儿做徒弟,回燕剑这才不至于失传。
他将两名徒弟带回献州教养,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练功,只有闲时才到山脚下的庄子里修养。
两个徒弟里面,小徒弟天资高,人也勤勉聪颖,不过十四岁,便已将回燕剑练到第七层,人人都称赞他,认为他是殷若佻的不二传人,可殷若佻似乎却总是更偏爱自己的大徒弟。
没见过他两个徒弟的人也许会不解,但只要见过了,却会都说一句“怪不得”。
沉默、寡言,于武学一路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偏执,对除了练武以外的事情都毫不关心、毫不在意,小小年纪一股子乖戾的狠意,分明是另一个年少时的殷若佻。
绿漪在那大徒弟年少时见过他寥寥几面,彼时那少年还没有名字,只记得自己姓季,后来殷若佻给他起名,就叫季晟。
对于那个脸上总是鲜少笑意,连师父过世时都未曾回来的季晟,绿漪总是有种天生的畏惧,像普通人畏惧雪原上的猛兽。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七情六欲,能够和彼此共情,懂得悲喜和离合。如若没有这些,那么就算有个人的外壳,也算不得是个人了。
绿漪就总觉得季晟就是少了常人七情六欲中的某几窍的,这于武道上或许是个益处,但总是少了几分人情味的。
忽的,里面隐约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绿漪紧绷的心头跟着一跳,再顾不得许多,一提裙子便匆匆往上走,被拦在院门前。
孟桥刀柄一横,沉着声音道:“绿漪姑娘,主上中了毒,需要运功疗伤,还请不要进去打扰。”
“疗伤便疗伤,侧院不能用吗?”绿漪瞪着孟桥。
她觉得这小子简直跟他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的我行我素听不懂人话。
她目露凶光,“里屋还住着位客人,是我们闲云庄的贵客,身体可娇弱得很,受不得半点冲撞,要是你们主上把他吓到了,我就……”
孟桥姿势未变,闻言凉凉的瞥了绿漪一眼,丝毫不为所动,“怎地?”
绿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放个什么狠话来吓到他,盯着孟桥的刀柄看了片刻,恨恨的一跺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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