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昭要不是腿不方便, 一定会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你的腿明明已经好了, 那天抓捕凶手的时候, 我看见你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隋月声依旧平静, 他缓缓倒入椅背,轻声反问:“哦, 那又怎么样?”
他竟是直接承认了。
严越昭一惊,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眯了眯眼:“你就不怕我告诉孟舟山?”
隋月声笑了笑:“你觉得,他是会信你, 还是会信我?”
严越昭下意识就想说自己和孟舟山认识二十几年了, 不仅是兄弟还是亲戚, 对方难道会不信自己吗?!
但严越昭转念一想,孟舟山还真不一定会信自己。他险险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内心一阵憋屈,冷声道:“你和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看在孟舟山的份上我不带你回局里调查,现在他不在,你最好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隋月声:“没有任何关系。”
他对着严越昭缓缓摊开掌心,只见白净的指尖在阳光照耀下近乎透明,两手空空。上面除了疤痕,就只有尘埃在跳动:“看见了吗,我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仇人都没有……”
“你觉得我和凶手能有什么关系?”
世界上罕有这么孑然一身的人。
严越昭直视着他,目光锐利:“我不信。”
隋月声闻言轻笑一声,他缓缓收紧指尖,身形前倾,压低声音道:“严警官,那就等有一天你真的找到证据的时候,在来拷问我吧。”
他意有所指,似乎在提醒什么:“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严越昭只当他在恐吓自己,心想孟舟山这是收留了个什么神经病。然而自己却偏偏无可奈何,仅凭几张监控截图是不能定罪的,就算带回局里调查,问不出来东西24小时就得放走。
他顿时连饭都没胃口吃,拿起拐杖就离开了,反手咣一声带上门,然而一抬眼却见孟舟山正站在门外,语气诧异:“孟舟山?!”
屋内的隋月声听见动静身形一僵。
孟舟山刚出门没走多远就发现自己手机忘拿了,重新折返回来,却没想到听见这么一番对话。一时竟不知该怪门不隔音,还是怪自己耳朵太灵敏。
“……”
孟舟山与严越昭静静对视几秒,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觉走廊气氛压得让人喘不过来气。片刻后,他竟是直接转身离开,朝着电梯走去了。
“孟舟山!你站住!”
严越昭知道孟舟山肯定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拄着拐杖快步追上他,一把将他揪回来,重重抵在了走廊墙壁上:“你他妈的都听见了吧,装什么装!”
孟舟山微微皱眉:“听见什么?严越昭,你少发疯。”
严越昭气疯了:“隋月声根本是在骗你!他的腿压根没问题,而且还和凶手有关系,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孟舟山把他的手用力掰开:“严越昭,你是警察,说话要讲证据。”
严越昭简直难以置信世界上会有这么执迷不悟的人。他脾气暴躁,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拳将孟舟山揍倒在了地上:“你他妈的是在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知不知道!”
孟舟山不防严越昭的动作,脸上挨了重重一拳,闷哼一声,嘴里立刻有血腥味弥漫。他皱眉捂着脸,想从地上起身,然而下一秒就被严越昭直接从地上揪了起来:“你想要证据是吧,好,老子这就把他带到局里去查,不见棺材不落泪!隋月声如果真的杀了人,我不会留情,他下半辈子就等着在牢里过吧!”
严越昭语罢重重甩开孟舟山,捡起拐杖就要回去,然而却见走廊拐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坐着轮椅的身影,赫然是隋月声。
隋月声一言不发地坐在轮椅上,看似神色平静,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指尖紧紧攥住掌心,力道大得险些陷入皮肉。
他没有料到孟舟山就站在外面……
隋月声内心被满满的不安和惶恐所占据。他目光落在孟舟山青紫的嘴角上,艰难动了动唇,然而喉咙就像被人灌了哑药,半个字都吐不出。
“叔叔……”
孟舟山通过他的唇形,辨认出了这两个字。
严越昭见隋月声出现,目光落在他腿上:“你的腿不是已经好了吗,还坐什么轮椅,站起来。”
隋月声没有动,他看也未看严越昭,目光固执的落在孟舟山身上。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面色苍白,几息之后眼眶都红了。
他确实骗了他……
严越昭见状直接把隋月声从轮椅上拽了起来,把轮椅重重扔到一边,力道大得仿佛能捏碎他的骨头:“我叫你站起来听不见吗?!孟舟山,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瘫痪轮椅多年的双腿依旧无力,根本支撑不住身形,只能狼狈跌落在冰冷的地上。干净的新衣服立刻染上了灰尘。隋月声艰难想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严越昭的钳制。
严越昭:“孟舟山,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他骗了你多久!隋月声如果和衔尾蛇有关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隋月声竭力想挣脱他,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地。他红着眼睛看向孟舟山,竭力摇头:“不……”
不……
他不会伤害孟舟山的……
永远都不会……
隋月声竭力想起身解释,然而此时此刻却失去了那天挡在孟舟山面前的奋不顾身。浑身力气就好似被抽空了一般,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摔倒在地。
那双腿瘫痪了太多年,孱弱,无力,
失去了轮椅的辅助,一夕之间根本站不起来。
严越昭只觉得他还在装,用力攥住隋月声的手臂,将少年单薄的身形拉扯起来:“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在说一遍,当着孟舟山的面在说一遍,你敢吗?!”
隋月声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他站不起,挣不脱,只能无力任人摆布。严越昭松手之后,他就在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隋月声艰难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孟舟山,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他努力想扯出一丝笑意,像从前一样,然而却比哭还难看:“叔叔,我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