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外,谢恒颜与谢淙流露出近乎完全一致的惊恐神情。
只那短短一瞬,谢恒颜大概明白了过来,方焉一直以来所掌控的能力,不仅是对结界产生固定的时间分割,这样的控制同样能适应于他自己——正如先前在海船上,谢淙无意向谢恒颜透露出的讯息。方焉虽身为人类,却炼化出与妖物同等的业生印,此后他的身体便被肆意分割成无数部分,其中谢淙有意提及的,一个是死于成道逢手中的活人本体,至于另一个,就是方焉为自己亲手打造的傀儡木身。
那么面前这道结界中,方焉所借用的躯壳,究竟是他的主身还是木身?
谢恒颜抬起眼来,身体不断往前靠近,以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显然谢淙的震惊惶恐不比他少,以至于在方焉拆分成四人的那一刻,谢淙一双黝黑的杏眼瞪得溜圆,不住朝后倒退躲闪,最终一个趔趄跌坐回地上,却仍旧以惊慌失措的眼神望向方焉。
不想方焉也让他如此大的反应骇了一跳,待回过神时,终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整一间死气沉沉的木屋内外,顿时回荡着他起伏不断的爽朗笑声。
笑毕,方焉却是蹲了下来,正对谢淙的身旁,并抬起一手捏住他削尖的下巴。
“……喂。”
方焉忽然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永恒一说吗?”
谢淙愣了愣,而后偏过头,淡声道:“我不相信。”
方焉道:“如果我可以做到呢?”
谢淙扬了扬眉,显然认为他又在说的甚么无聊空话。
偏在此时,谢恒颜将一切听在耳边,忽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他感觉方焉的承诺并不简单,甚至一旦谢淙选择答应,那便大有可能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果不其然,自那有意无意的一次试探过后,心思诡谲而狡猾多变的方焉,便暂时从谢淙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就像他来时匆匆的那个白天,方焉走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只是对远在结界外旁观的谢恒颜而言,与他们相关的一天一夜,不过是转瞬即逝某个零碎的片段。
谢恒颜所观看到的画面,就像走马灯影。大部分的事物在他眼前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唯一在这过程中发生变化的,就是谢淙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岁月的等待中染上一丝一缕的霜雪。
而在那之后,谢淙依然过着他孤独而平静的生活。那是谢恒颜并不认识的谢淙,他总归是一个人,沉默而无表情地坐在后院的躺椅里,望着面前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花丛发呆出神,就仿佛是在静静等待最终的死亡。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推开台阶外的大门,却意外发现不知何时,花圃里忽多出一只未曾见过的木箱,走近时,方觉它有生生半人的高度,落地时所带来的沉重力道,几乎将眼前刚发芽的花根压断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