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想也不想,当下便拉开布帘,无所顾忌地闯了进去——
哗啦一声,布帘适才掀起半面边角,印斟一眼撞见门后谢恒颜惨白如纸的面容,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定身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爹……颜颜,还有,爹的……媳妇!”乌骞瞬时瞪大了双眼,“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叫这么大声?”
“发生什么了?”印斟喉咙一阵发紧,问谢恒颜。他却用力摇头,并没有予他解释。
偏在此时,草堆上的容十涟像是疯了一样,陡然脱口喝道:
“拿开,把它拿开……拿走啊,滚……给我滚啊!滚——”
话音方落,俨然已是支撑不住,扯开喉咙痛哭出声!
“涟妹!”乌纳两眼通红,猛地扑上去,大手将爱人揽进怀里,极力安抚道,“没事,别哭,没事了。已经把它拿走了,不会再看到了,不要哭……”
“扔出去啊,怪物……我不想再看到,拿开啊!”
尽管一夜虚脱后的嗓音嘶哑到极致,容十涟仍旧不可控制地落下了眼泪,一头伏在乌纳怀里,近乎崩溃地大喊:“别、别再让我看到它了……不要……滚啊,都给我滚!”
“涟妹!”乌纳急得脸色铁青,一面抱着容十涟,一面冲身后众人使眼色道,“快去,把那孩子拿开,先莫要让她看到……别磨蹭,去呀!”
此言既出,帐内登时响起阵阵脚步声响,人影纷乱交错,彼此汗湿的衣料相互摩挲。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尤为刺鼻的血腥味道,和着满目猩红脏污的大小水盆,以及容十涟无法自控的虚弱哭声……一时间,场面简直骇得杂乱无章,印斟怀里抱着谢恒颜,完全不明白现状如何,但看容十涟目前的模样,好像更不适合贸然发问。
“到底怎么了?”印斟小声问谢恒颜道。
谢恒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彼时沾了满袖的血污,正迟疑该怎么与他解释,一旁忙进忙出的年轻大夫怀抱着襁褓前来,印斟余光瞥过一眼,就见那一处的血肉模糊,隐约能辨出一个婴孩的形,瞧着像是他们说的女婴,但再看得仔细些,似乎又不怎么像……因那体型未免太小了些,捧在手里小小的一团,甚至都缩一起去了,好似随时会被风给吹走。
“别看了,是死胎。”谢恒颜仿佛不忍心,伸手捂住印斟的眼睛,无限疲乏地道,“先、先出去吧,我好想吐……”
印斟二话没说,忙引着他转身,两人一并出帐去了。
厚重的布帘被掀开,里外仿佛被彻底分割成两个世界,在内充满鼻腔的那股血水与汗酸味,刚出门便被海风吹得四散,很快只留下海水带来的淡淡咸腥。
谢恒颜没走出两步,蹲下来,把脸尽数埋进膝盖里,却还能听见于那帐篷内间,容十涟近乎绝望的惨哭之声,伴随乌纳语无伦次的安慰,夹杂着悲怆至极的萎靡哭腔,就像在无形中铐上数道沉重抑郁的枷锁,简直压得人频繁喘不过气来。
“好点没有?”印斟也紧挨他蹲下,从腰上取过水囊,递到谢恒颜嘴边,“喝口水吧。”
谢恒颜嗯了声,接过水囊,咕咚咕咚仰头便开始大口地灌。
印斟道:“你慢点,颜……谢恒颜!”
“咳、咳、咳咳,你干嘛……”谢恒颜偏头骂道,“想呛死我吗?”
印斟抬手帮他擦嘴:“我让你慢一点,像丢了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