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印斟忙着否认,“人命关天的大事,怎能容得我乱动刀子!”
然而此时此刻,杨德奕给出的回答,偏与当年做下的决定如出一辙。
他伏在印斟面前,眼神坚定,目光中不存一丝一毫的懊悔之意。
“是死是生,我绝无怨言。”老人如是说道,“不论如何,都请您务必……竭尽所能,全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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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初晨的太阳已近全然升起。
乌纳家的帐篷门前一片明亮,夜时燃起的烛灯刚熄不久,仅只留下满地灰黑色的残渣。
印斟黑着一张棺材似的俊脸,压低嗓音,不住责问谢恒颜道:“你乱说话也要有限度,这种要人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来?”
谢恒颜眯眼看他:“你不是挺有能耐吗,关键时刻怂什么?”
印斟恨不能拧断他的脖子:“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你……”
谢恒颜踮脚在他唇上沾了一口,笑盈盈道:“斟哥哥放心啦,有我在的,不会出事。”
说完扭头朝杨德奕那边走了过去,倒剩印斟一人涨红了脸,两手捂紧嘴唇,干杵在原地说不出话。
谢恒颜手里提着一只篮子,那是给容十涟准备好的鱼汤。当他挪去帐篷门前的时候,杨德奕老远还在盯着印斟看,边看边不住发出慨叹:“真的是太像了,太相像了……完全找不到差别的哪里。”
谢恒颜问:“什么东西太像了?”
杨德奕无比怀念地道:“当年他们也像这样……穆大夫脸皮子薄,他媳妇每每多说两句,他就老在旁边脸红,比姑娘还容易不好意思。”
谢恒颜又问:“那您看看我像不?”
杨德奕斜眼:“嗯?”
谢恒颜指指印斟:“像他媳妇。”
“你不像。”杨德奕如实答道,“你像个狐媚子。”
谢恒颜:“……”
杨德奕却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舒心开怀。
今日的老人也不知为何,总比以往要多出几分豁达心态。仿佛是全然不惧何谓死亡一般,即将到来的黑暗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的仓皇,反而像要在最后一刻,尽数得到无边的解脱与自由——他终于能够放下一切重担,一身轻松地奔往极乐世界,与阔别已久的家人们重新团聚。
人在死后,至少还剩得一缕魂魄……包括有血有肉的妖类也是一样。
不论前生为善或是为恶,等到将来轮回转世,便又会是一条崭新无暇的生命。
谢恒颜心思复杂地揉了揉心口。
但木制傀儡就只有一道业生印。一旦印没有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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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跨进布帘那会儿,昏迷一夜的容十涟才刚刚清醒不久。她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惊起身来问道:“纳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