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道逢漠然道:“当初唯一能制作傀儡的方焉已死,剩下一群不伦不类的人形怪物,又能嚣张快活到什么地步?”
印斟沉声道:“至少我和康问,曾险些死在它们手里。”
“此事实属意料之外——虽然说到头来,确是为师一手造成的过错。”成道逢微扬下颌,缓慢说道,“如今妖也捉了,当年的隐情也尽数与你坦白,你还有什么可追问的?”
印斟眼神锋锐:“那么敢问师父,此事该如何……与镇中一无所知的百姓交代?”
“你认为以当前来枫镇的实际情况,适合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成道逢面色一凉,声线愈发多出几分肃冷的意味。
印斟道:“于情于理,应当如此。”
“我以为在镇中这么些年,你该早已懂得这份道理——有时候的无知群众,远比祸乱突发时期带来的损害,还要愈加严重几分。”成道逢倏而自椅间站起,由霍石堂搀扶之下缓步上前,逐渐行至印斟身边,“来枫镇数十余年的安定太平,他们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这样的生活。”
“而就在这个时候,你想突然打破固有的平静,告诉那些镇民……在他们赖以生存的平安小镇中,正混有一类与活人无法区分的凶煞妖物——斟儿,你告诉我,执意这么做的最后,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印斟抿紧薄唇,似对此般严密的说法无从出声反驳。
——成道逢没有说错。
镇中这一群迂腐无知的住民,很容易在不可控的情况下彻底失去理智,从而做出比战乱爆发更为极端可怕的事情。
但是归根结底,印斟仍旧执着地认为,长久的隐瞒也不失为一种同样危险的隐患。
而正在此时,成道逢微微侧身,手掌无声搭上印斟紧绷的肩膀。
“在这世上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它固定存在的理由。”他的目光异常冰冷,“你现在还是太过年轻,有些问题无法轻易地理解接受,为师体谅你的心情,也不反对你频繁反复的追问。”
印斟赫然抬眼:“师父,我……”
“不过你最好明白一点。”成道逢单手摁在他肩头,却迟迟并未发力,“师父的确都偏爱聪明伶俐的徒弟……”
“但往往聪明过头的徒弟,反而会变得不那么讨喜。”
*
印斟刚从屋中出来那会儿,天已全然暗得一塌糊涂。
没走多远便正好撞上两颗紧张兮兮的脑袋。一个是成觅伶,一个不必多说,自然是他的傻子师弟康问。
“怎么样怎么样?”康问上来便抓住印斟的胳膊,筛糠一样拼命地抖,“师父把你怎么样了?骂你了?还是揍你了?没发现你昨晚夜不归宿吧?”
“我没事……”印斟轻轻将他推开,“别老晃,晃得人头晕。”
“噢噢噢,不晃了不晃了!”康问忙松手道,“师兄你真没事啊?”
印斟道:“真的没事,不过说上两句……师父眼下正病着,不会与人轻易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