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的嫩芽已经悄然绽放在贺兰山的山脊中,玉簪花布满了每一片荒芜的荆棘地。
那封信随着风从他怀中飞出,被春风吹向远方,那些矫若惊龙、力透纸背的字迹也飘散在了风中。
……海涵地负,山峙渊渟。
已是我能想到的,人活于世,最好的祈愿。
——福王赵祁绝笔。
*
赵渊一拽缰绳,从大黑马上跌落。
他匍匐在地,向着甘州的方向,无力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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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归化城:蒙古语库库和屯,也就是现在的呼和浩特雏形。
第45章 三问
他在贺兰山下痛哭,这样肆无忌惮的流泪,便是在天寿山时也不曾有有过。
哭嚎声撕心裂肺。
天寿山也好,贺兰山也罢。
巍然不动。
唯有牛羊在山脚下的草地里若隐若现,春风吹拂着带着心律的草地。那些长出的野草正逐渐将战争带来的痕迹掩埋。
*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恍惚,身后谢太初安静的站着,沉默的守护着他,一如既往。
再远一些,阚玉凤和陶少川正领着几匹马拴在树下,只敢远远的从树林中瞧过来,不敢走进。
“殿下,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谢太初说。
赵渊缓缓跪坐起来,看着远处的贺兰山,声音沙哑道:“太祖皇帝建国,定藩北境,封边塞九王,拱卫大端北边……如今宁王谋逆称帝,肃王、晋王、福王已薨。谷王、代王圈禁。未削的藩王只有庆王和辽王……宁王命定、众生命定……这是他们的命吗?”
谢太初沉默片刻:“是。”
“这一路来,我见过的太多。你看着宁夏,金吾、娄震、廖逸心乃至张一千等浓妆艳抹纷纷登场,吸髓敲骨,视百姓为蝼蚁,以万民之血肉供养赵戟一人,若推演至北边,至整个大端,有多少这般的蠹虫?那些枉死的百姓……这便是他们的命吗?”
谢太初又回:“是。”
他回头去看谢太初,眼睛红肿,连鼻尖都带着湿润的泪,他三问谢太初:“疆域受辱,生灵涂炭……这就是天下的命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天道?”
“自古历朝历代便是如此。”谢太初没有直接回答。
“自古以来……便理应如此?这些人,都曾是赵戟嫡系。为赵戟这天下推波助澜。这样一朝乱臣贼子,会把大端引向何方?”
赵渊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站定在田埂上,他站得笔直,内心仿佛有无数的愤怒不平。
“赵戟继位,可让天下尽快恢复太平,人民才可休养生息。”谢太初重复着无数次重复过的话。
这般的敷衍了事,轻描淡写惹怒了赵渊。
“藩地衰弱,军户逃逸,贪墨横行,民不聊生。这太平,不过是粉饰太平,却不是真太平!这怎么算得上是天道使然,又怎么可以说是命中注定。”赵渊摇头,“这样的命,我认不了。大端认不了。数千万百姓也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