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传军自益州发家,做知县时便编制千人队伍缴过山匪,后任过监察御史,如今在兵部担任侍郎一职,又身着保定、宣府巡按御史。
连这样的封疆大吏都未按时归来,自开平而来的父兄未曾抵达,也似乎不算需要十分忧心之事了。
待用膳后,又过了阵子,整个营地都安静了下来。
漫山遍野的帐篷中灯光暗淡。
无数旗纛在晚风中翻滚,拍打出布帛之声,除此之外,万籁俱静。
赵渊体弱,一日奔波下来,已有了困倦之意。奉安察言观色,已命下人进来为郡王更衣洗漱。
“明日就要上天寿山……明日怎么都到了吧?”赵渊说。
“自然的。谒陵之时,怎么都会到了。”奉安伺候他上床歇息,安抚道,“您安心吧。”
赵渊翻了个身。
他摸了摸胸前……
那封和离书终于还是带上了。
待谒陵之后,太子摄政,想必也不需要他绑住谢太初了吧……届时下山时交给谢太初。他回开平……也能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了。
*
赵渊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清醒了过来。
外面的旗纛不知道为何没了声音。
明明是安静的,却又有隐隐有什么更多嘈杂声传来,想要穿透压抑的黑夜,往他的脑子钻。
“奉安……”他从榻上爬起来。
可不知道为何,似乎连自己的声音都被压了回来。赵渊恍惚伸手扶榻,另外一只手要去够还巢,一瞬间打翻了旁边的茶壶。
茶壶碎在地上,水滴飞溅。
赵渊这才猛然意识到,并非安静,而是太嘈杂了,无数的声音早就充斥在周遭,被帐子挡在了外面……
以至于他耳膜发痛,一时间失去了判断。
“奉安!”他又喊了一声,双手用劲,终于将自己挪上还巢。
赵渊身着中单,驱使着还巢出了帐篷。等他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声音一下子找到了入口,惨叫声,吆喝声,求救声,喊打声……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冲入了他的脑子。
可是赵渊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东沙河畔被大火点燃,犹如黄昏般明朗。
绵延数里的大营如今成了一片火海地狱。旗纛早就烧成了灰烬,倒塌在混乱的帐子之间。
围绕天子行在的栅栏被推倒了一半,血迹和尸体在栅栏两侧堆积。中间贵族的帐篷全部烧了起来。龙纛在桅杆顶端,也燃烧着,忽然一阵疾风吹过,绳索崩断。
赵渊眼睁睁地看着象征天子行在的龙纛犹如一颗明星自半空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