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谢尔有杀害上一任领事的把柄在郁自安手里,所以他一直很客气,郁自安这边投桃报李,也从没想过拿这件事去威胁他,这种致命的把柄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不过保罗谢尔也不是傻子,平时的小事情能让就让了,可铁路路权这种大事情,关乎他们国家自己的利益,他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轻易让步的,要不然领事馆的其他人那里首先就过不去。
而郁自安态度也很坚决,就是想直接收回路权,所以双方一直在拉扯。
“帮我在杏花楼约见英国总领事,就在今晚。”
保罗谢尔接到市政府打来的电话时,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他实在不想跟郁先生见面,他那个人压迫力太强,而且说话很有煽动性,手里还有他的大把柄,他每次跟对方见面都有极大的心理压力。
说来也怪,明明他们大英帝国和中国相比处于上风,其他英国人平时见了中国人也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可他在这位郁先生面前,反而要处处陪着小心,即便没有杀害前领事那件事,他也不想跟郁先生来往太过频繁。
不过人家既然约他见面,他推是推不掉的,这事情单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于是晚上他带着司机去杏花楼赴约,司机一个人在车上等着,他直接去了楼上的包间。
里面郁自安比他早到一步,已经泡好了茶在等他。
“保罗,坐。”
保罗笑着坐下,不过这笑看起来多少有些勉强。
“郁先生,您百忙之中还约我出来,实在是不胜荣幸。”
郁自安微勾唇角,将一盏热茶放到保罗面前,说道:“保罗,咱们打的交道不少了,这种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还是路权的事,这件事咱们还可以谈一谈。”
保罗闻言苦笑,说道:“郁先生,路权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的难处也很多的。”
他作为一个英国人,如果枉顾自己国家的利益,事事听从郁自安的,恐怕这个总领事的位置,他就要做不稳了。
郁自安也没想把人逼到墙角里,他开口道:“保罗,你说的我也考虑过了,这事确实你的难处很多,但我要说的是,这事还有可操控的余地在的,你先听我说完,如果觉得可以考虑,那咱们再商讨下一步计划。”
保罗喝了一口茶水,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他其实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除非英国方面拿到比那段路权更大的利益,不然他们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可这可能吗?
不过郁自安还真给了他这样一种可能。
“天津到北平有一段铁路路权,比上海到山东那一段铁轨要长一半多,我用那段的路权,来换这一段路权如何?”
天津到北平?保罗仔细想了想,他隐约记得,那段路不是当初日本人修建的吗?什么时候落到郁自安手里了?
如果真能用那段路跟上海到山东的路段交换,这笔买卖倒也不是不能做。
“可是那段路不是在日本人手里吗?”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日本人在天津的势力范围比较大,天津那边最大的租界就是日租界了,那段路还是二十多年前日本人出资修建的。
郁自安当然知道那段路权归属日本,可他就是要拿日本人的利益来跟英国佬做交换,让他们狗咬狗才是好事来着。
“现在那段路确实在日本人手里,可谁说它到不了你手里呢,我们只需要制造一起争端,日本人和你们英国人的争端,如果在这场争端里,日本人理亏,那你们就完全可以抓住机会狮子大开口。”
只不过这样做的后遗症也很多,以后免不了要跟日本人起摩擦的,这一点郁自安自然不会挑明,他只是提出了这种可能性。
不等保罗说话,他又继续道:“而且保罗,我会让我的人帮你的,就像上一次罗赫德的事情一样,那次我们不是合作得天衣无缝吗?这次也是一样,如果你能拿到日本那段路的路权,那么失去上海到煽动那段路,就不是什么大事了,不是吗?到时如果有什么状况,我们也完全可以推到日本人身上。”
就像上次一样,最后还不是日本人背了黑锅。
保罗不说话,脑子里极速运转着,这件事如果有郁自安从中协助的话,的确有很大的概率会取得成功,而且确实于他有利无弊,不过郁先生是不是跟日本人有仇,怎么倒霉的每次都是日本人。
“您是不是跟日本人有过节?”他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郁自安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凑巧他们撞到抢口上罢了,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只要倒霉的不是你就行了,不是吗?”
保罗点点头,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日本人倒霉关他什么事,只要他拿到他该得的就好了。
“这件事如果真能做成的话,上海到山东那段路的路权,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归还给您。”
剩下的一成,只是留个余地而已,毕竟在中国呆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郁自安举杯。
保罗终于放松下来,笑容也真切许多,跟郁自安提前举杯庆祝。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入藏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郁自安所说, 保罗在他的示意下做戏坑了日本人一把,再加上罗赫德时期积累的前仇,他以英国总领事的名义给日本当局写了一封抗议函, 要求他们严令所属,赔偿英国方面的损失,以北平天津段部分铁路路权作赔,方能平息此事。
信函是直接写给日本当局的,所以得到的反馈很快, 而且日本国内已经有了针对中国的大规模军事计划, 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们不想再跟英国人结仇。
于是这事的结局走向完全跟郁自安的预测相一致了, 保罗投桃报李,将山东那段铁路路权转给了郁自安。
至于天津的日本侨民和官员, 他们对此事是极为愤怒的,尤其是栖川林,他自从被上海当局赶出来后大多时间待在天津,可如今天津段路权又赔给了英国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两次栽到英国人手里, 家族长辈对他在中国的表现极为失望,命令他回到日本, 换他的哥哥栖川池接替他在中国的任务。
而英国人自从接手了天津段铁路之后过得其实也不安生,日本人虽迫于上级命令向他们低了一头, 可心里毕竟记着仇呢, 且国府的姜云磊最近跟日本高层石田一郎打得火热,天津在国府辖下, 所以他们暗地里给英国人使绊子的次数着实不少。
不过这些就不归郁自安管了, 他只是帮他们一把拿下这段铁路, 可最后究竟吃不吃得下,就看两边角力了。
路权成功收回之后,郁自安并没有大肆声张,不然日本人很容易将事情联想到他身上,不过这事也瞒不了多久,进入十月,上海闸北梅林路一带突然发现有两个人死于鼠疫,各大租界顿时一片哗然。
接着,善钟路,八里桥路都接连发现了鼠疫疫情,英租界,法租界和外国人聚集的公共租界都极为重视,欧洲人最为恐惧这种疫病,毕竟14世纪那场几乎席卷摧毁整个欧洲的鼠疫至今还让人谈及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