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哥哥走的时候再三叮嘱,要我时常去侯府看你,能帮就帮,不能帮也得帮。”裴子渠两手放在桌上,上半身直往霍酒词倾斜,盯着她道:“他待你这样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酒词语塞,对裴知逸,倒也不是没感觉。她承认,和他在一起时自己很轻松,虽然他总惹她生气,但她其实也没那么气。
只是,她眼下更想报仇。等侯府里的事一了,她会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不确定。”
“不确定?”裴子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啧啧两声,拍着桌子夸张道:“五哥哥真惨啊,痴心错付。行,我问过了,你问吧。”
霍酒词没敢表明自己的目的,只简单问了句,“米公公前些日子来过我们布庄购置布匹,敢问公主,那些布匹可有被做成衣裳?”
“米公公买回去的布匹?”裴子渠托腮想了想,满脸奇怪,“你问这干嘛?皇宫里做衣裳哪有那么快,司衣房得先请示胡公公,等胡公公点头了,他们才开始做衣裳。”
还没有么?霍酒词沉思片刻,请求道:“倘若司衣房开始做衣裳了,公主能不能差人告知民女?”
“嗯。”裴子渠暗自琢磨着,不能让自家哥哥单相思,必须帮他一把,再者,倘若霍酒词真移情别恋,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
三日后,裴子渠来了消息,说是司衣房着手做衣裳了。
这消息一来,霍酒词再次联系织坊老板。通常情况下来说,长时间触碰树脂才会起疹子,所以宫里头发现布匹有问题一定没那么快,而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让羡鸯签下一笔大单子。
一连几日,织坊都没回应,霍酒词不由慌了起来,坐立难安,正打算再想一个法子套住侯府。
这天,织坊来小厮传话,“霍老板,我们家老板在醉仙楼等您。”
“好,我随后便到。”霍酒词心下惊喜,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念着自己的事,丝毫没觉得自己笑得有多勾人。见小厮呆呆傻傻地站着,她疑惑道:“你还有话要说?”
“没没没,没有,小人先走了。”小厮看得出神,被她一说,即刻红着脸跑了。
霍酒词按住算盘,侧头看向正在给客人选布料的羡鸯,依旧是那几样。
羡鸯能跳入她的陷阱倒也不是不聪明,而是她有弱点,她在乎王约素的看法,也迫切地想证明自己。
“羡鸯,织坊的新老板来了,你同我去见见他吧,以后我不在,你也好跟他谈生意。”
“好。”羡鸯回过身,心道,霍酒词肯教,她当然要学,不仅要学,还要学得比她更好。近来,她卖出不少布匹,布庄的收入也比之前翻了一倍。
昨晚王约素夸她能干。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戏的。
*
两人一道赶去醉仙楼,在二楼包厢里见到了织坊新老板,夏维茗。
“是你。”霍酒词一眼认出夏维茗。有了光鲜的外衣,夏维茗便不再是以前那个穿着补丁的穷书生了,而是个十足的商人。“夏公子,大半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
“许久不见啊,霍老板请坐。”即便认识霍酒词,夏维茗也没表现出太过的情绪,眉眼间淡淡的,“那还得多谢卫公子,若非他开山修路,我也没机会走出大山,更不会从商。”
“开山修路?卫老板还真是大手笔。”像是卫焚朝会做的事。霍酒词感叹一声,拉着羡鸯介绍道:“夏老板,这位是我妹妹,羡鸯,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便是她同你谈生意,你可别欺负她。”
“妹妹”两字入耳,羡鸯是真真实实地诧异了一把。她原以为霍酒词待她好是为了报复画眉,没想她是真心待她好。“夏老板。”
“羡鸯姑娘。”夏维茗笑脸打招呼,“两位快坐吧。”
“嗯。”羡鸯跟着坐在霍酒词身侧。
“都拿出来吧。”夏维茗也不废话,挥手示意下人拿出自己刚做的新布料。一共八种,有飘飘欲仙的,也有丝滑亲肤的,更有冬日取暖的。“这些可都是新货,想买的人多了去了。”
夏维茗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些布料,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转头时才收敛几分,“霍老板,看在你当初于我有恩的份儿上,我第一个卖你。”
羡鸯看得咋舌,暗忖,若非霍酒词认识夏维茗,他们都抢占不到先机。她待自己这般好,自己多多少少也该帮她一把。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好布料,可惜价格也贵。我们桃夭布庄小,现银少,买不了全部的布料。”说着,霍酒词转过头,示意羡鸯上前挑选,“你挑吧,我看看你眼光如何。”
“……嗯。”羡鸯受宠若惊。她站起身,仔细打量眼前的布料。时值秋末,即将入秋,挑些单薄的布料自然不行,得选暖和一些的布料。
于是她选了四种稍微厚实的布料,价格高低适中。
“选得不错。”霍酒词假意赞赏,面上在笑,眼底却是冷。
得她同意,羡鸯便开始同夏维茗谈价格。
霍酒词坐在一旁静听,羡鸯谈价的话语是多,但她顾前不顾后,只管压单匹布料的价,没考虑自己买多了布匹总价也高的事实,更没考虑自己买多布匹又卖不出的后果。
这一点怕是孙牟教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谈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夏维茗败下阵来。“啧,霍老板,你这妹妹可真会说话,我甘拜下风。”
“夏老板谬赞。”羡鸯靠近霍酒词,笑意清浅。
“羡鸯,夏老板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你说的价了。”霍酒词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行,我们就选这四种布料,夏老板,拟契约吧。”
“唉,君子争不过女子。”夏维茗不甘心地摇摇头,朝着小厮挥手道:“拿文房四宝过来。”
他写契约的间隙,霍酒词用余光瞥了瞥羡鸯,凑近她问道:“羡鸯,这契约是你签字还是我签字。”
“这……”羡鸯缩了一下,似乎拿不定注意。尽管布庄没出过事,可世事难料,总会有万一的。
她卖布卖得多,买布还是头一回。
见她迟疑,霍酒词便开始演戏,用一种类似感激的语气说道:“这几日我都没做成什么事,母亲对我颇有微词,今日这契约由我签也好。羡鸯,谢谢你了。”
“嗯。”羡鸯勉强扯起嘴角,目光时不时往夏维茗飘,“应该的。”
一刻钟后,夏维茗拟好契约,将契约挪到霍酒词面前,“今日你们先付二万两的定金,我去安排货船,等十日后布料到了,你们再付剩下的十二万。倘若期间你们违约,或是那日拿不出银子,得以契约价三倍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