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池渊觉得自己必须报恩。
“不用可是。”写好之后,霍酒词将药方递给池渊,微笑道:“快去抓药吧,早些用,你爹早些好。”
“……嗯。”池渊使劲点头,一字一字道:“谢少夫人的救命之恩。”她不要他报恩,他却不能不报恩。
*
这天,王约素计划周全,先是命人看着画眉,再是诱骗罗氏去寺庙祈福,最后才准备晚膳,等纪忱回府。
池渊原本在家照顾池父,一忆刘嬷嬷便觉哪里不对劲,待池父喝下药后他再次来了侯府,刚好碰上纪忱醉酒。
刘嬷嬷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他尽快将纪忱扶去惊春院,扶完走人便成。
正值初春时节,屋内还烧着炭盆,夕鹭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屋,伺候的丫鬟也走了,霍酒词一人坐在床榻上想事。
爹爹执意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并要她做好侯府的儿媳,听公婆的话,她如今也算是做到了吧。
倏地,“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嘶……”纪忱捂着发胀的脑袋,痛苦地低吟,在池渊的搀扶下才勉强走进屋内。
听得纪忱的声音,霍酒词下意识抓紧了腰间的蛊铃,不管怎么说,她都没经过事,且昨晚去风月楼什么都没看成,单看避火图,她是似懂非懂。
“少夫人……”池渊扶着跌跌撞撞的纪忱,见他开始扯衣裳,白皙的面上霎时变得通红。
没想到池渊会来,霍酒词尴尬地不敢看人,小声道:“我来吧。”
池渊猜到了今晚的事,红晕一路延伸至脖子,出口的声音细小如蚊,“少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话一说完,池渊逃似的跑了。
“呼……”霍酒词吐出一口气,扶着纪忱往床榻上走,却不想被他的手烫着了。她心道,是药效来了么?
她此刻只有害怕,早没了新婚那晚的憧憬。
“嗯……”纪忱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裳,喃喃道:“真热……”
他如此,霍酒词更紧张,扶着他的手直打哆嗦。紧张之际,忽地,腰肢被扣住,下一瞬,她被纪忱压在了用饭的桌子上。
“……”
霍酒词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纪忱。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呼吸急促,原本清亮的双眸此时是微醺的,含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蓦然,他俯下身,酒气铺天盖地而来。
“眉儿……”纪忱沉声喊了一句,偏头去亲她的发丝。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将霍酒词的所有情绪劈得粉碎。她难堪地别过脸,不让纪忱看自己。
“为什么要躲?”见状,纪忱不悦地拢起长眉,“我不喜欢你躲我。”
他出口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夹杂着一抹罕见的温柔,那是霍酒词从未听过的温柔,她想,原来他对画眉跟自己区别这般大。
她凝望着他英挺的眉眼,鸦青色的长睫,满心苦涩。
后来的便是后来的,不管她怎么做,都抵不过时间。
“怎么哭了?”纪忱心疼道,俯身去亲霍酒词的眼,极为温柔,极为耐心,“别哭了,好不好?”
他越是温柔,霍酒词便哭得愈发厉害,她觉得自己可怜可悲,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纪忱。
“眉儿?”被推得猝不及防,纪忱更懵了,张手去拉霍酒词,不料撞翻了凳子。
“我不是画眉!”霍酒词喊出声,她拢紧衣领往旁躲开,双眼已止住泪水。
“嘭!”听得里头不对劲儿,池渊推门而入,撞上这样的画面根本来不及多想,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往纪忱泼。
“啪”,茶水如巴掌一般打在了纪忱面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流淌。
片刻,纪忱清醒过来,他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俊容涨红,再看旁边衣衫不整的霍酒词,一脸震惊,恼道:“……你竟然给我下药?”
眼下,他是恼,却没怪霍酒词,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他该怪她,该去找画眉。
霍酒词抓着衣襟不语。
“公子,不是少夫人下的药,是,是……”池渊急了,又不敢说王约素的名字,欲言又止。
“岂有此理!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还有你,竟也……”即便池渊没说完,纪忱也晓得今晚主谋是谁,他整好衣裳,瞧也不瞧霍酒词,快步离去。
“少夫人。”池渊低着头,并不敢看霍酒词。“你……”
“我没事,你回去吧。”霍酒词单手撑着桌面,勉强扯出一个笑。
池渊紧紧捏着双手,冲动地想说几句,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
“少夫人,我走了。”
池渊一走,霍酒词便支撑不住了,无力地坐上凳子。她靠向圆桌,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蛊铃。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怎么争都不会属于自己。
纪忱,他值得自己丢掉尊严么?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