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风月点点头,又问:“你还说,交界地里并不冷?”
不知他为何要旧问重提,秦念久稍稍一默,点头又摇头,“我当时身为魂体,并感觉不到冷,但……呃,冷意并不是身体‘感觉’到的。”
而是心所‘感受’到的。
读懂了他话中未尽之意,谈风月抿了抿唇,话音很轻,“你说,寂寥也只稍有一些。”
秦念久不答了,不语地看着他。“寂寥”二字,说出口与他人听时轻飘似云,仿若从未在意过一般,事实究竟几何,唯有他自己所知所感……唯有他自己独尝。
他不语,谈风月亦是沉默,静夜无声,唯有酒香沁人。
一片静谧中,秦念久只听得到两股交叠在一处的心跳声渐响,听谈风月再开口时,话锋却偏转了开去,“误入深魇之前,你与我说,若是再找不见敛骨的线索,便就此作罢,借陈温瑜的这副躯壳在世间老死一世。如今有了线索,这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听他话音平静,却蕴着怅惘淡淡,秦念久微微一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先确实有放弃敛骨之意,后又满口答应过宫不妄敛完骨后要回青远,至于究竟是否要入轮回,却一直心有动摇——
如入轮回,便可与阴司交待,便可脱去这怨煞之身,便可洗去这六十七年间镌入骨的枯寂之感,便可重获一世新生……理由似有多多,但使他不欲入轮回的理由却似只有一个。
……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他似也从未想分明。
此刻他坐在这里,夜空有月高悬,身侧有流风吹动,有谈风月静望向自己的眼。
于是无处安放的心便像落了下来一般,软软跌到了实处。他道:“作数。”
磕磕绊绊地,他试图解释道:“此趟敛骨……不过是以防怨煞之气异化成魔,待敛完骨后,没了后顾之忧,不也能借这副壳子安然老死一世么……”
又像在掩饰些什么,他略显慌张地挪开了眼去,小声补充道:“毕竟这世间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大好河山呢,还有好多东西没尝过,还有……”
谈风月在听他说出“作数”二字时便已定下了心来,再听他这般扯东扯西地给自己找着理由,更是不觉扬唇,眼中笑意比酒醉人。
“天尊。”他道。“如此漫无边际地记挂这么多东西,倒不如先着眼于现下手中所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