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君点点头,掂起一白一黑两枚棋子一同放在了掌心处,“见过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就是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是么。”
仍记得风使先前是如何狂妄地擅闯阴司的,阎罗主扯扯嘴角,啧声冷笑,“他之前那般言语轻浮、姿态张狂的样子,现今想起来,也依旧让人烦心得很……”说着,他唇角处的笑意愈冷,眼色沉沉,终于显露出了几分特属于阎罗的阴寒,“若不是因为他,秦念久六十七年前也不会……”
想那秦念久天赋仙骨、地予灵躯,于他们这天君阎罗二人可谓没有血缘也有亲缘,他虽对他无甚亲厚之感,却多少也对他有几分怜悯,以至于他一忆起旧事便满心不悦。
满载不爽地拿指尖叩了叩石桌,阎罗主强调道:“差一点,当真就差‘一’点!秦念久即可功德圆满、回归天地了,后面也不会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结果却——”
已听他翻来覆去地将这事念叨了六十来年,帝天君好笑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天道冥冥呢。”
不似人间帝皇那般世代承袭,他们二人实是天道化身,本属同体,自鸿蒙初始、分出三界时起就存在了,一个司理天宫、一个执掌阴司,是天道之下,万物之上的存在——既是天道之下,便意味着就连他们亦摸不透彻所谓的“天意”,只能顺天行事——帝天君眼帘微垂,轻转着手里的两枚棋子,“……百年安宁,百年乱世,再百年安宁,大体上看,不也是一种均衡的轮回么……”
“不说这个了。”阎罗主一贯不爱听他啰嗦,一翻手掌,拿手盖住了帝天君掌中的黑白二子,饶有兴致地与他道:“开个赌局?就赌——”
既是原属一体,自然心有灵犀,无需他将话说完,帝天君便已知道了他想赌的是什么,似叹一般地接道:“我想他这回,该是十死无生。”
败也败在心有灵犀,阎罗主可惜似地轻叹一声,“……我也想押十死无生来着。”
他一偏头,望向了一直在旁呆杵着的鬼差,“依你所见呢?”
帝天君便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鬼差仍是那般缺少表情,垂头应道:“不敢。”
见他这副呆板模样,阎罗主颇感扫兴地撇了撇嘴,却没让他退下,只稍稍一顿,才回头看向了帝天君,“那我这次便让你一回,赌个九死一生吧。”
他轻轻摸按着帝天君掌中的那两枚棋子,眯起了眼,意味深长道:“——毕竟,事在人为么。”
“事在人为……”身为天道化身,帝天君听他说这话不禁觉着好笑,也确实轻笑出了声,“莫非你还认为人定胜天?”
阎罗主微微一耸肩:“你又怎么知道这‘人为’归根结底,会不会也是天意的安排呢。”